都是一张张熟悉的脸，高澄玉自然是不觉着有什么，自然地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然而其他的人，可不这么想了。不这么想的那些人，春常在占了一位，佟佳兰云也占了一位。高澄玉抬头，又见坐在对面的她正盯着自己看。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令人生怕的假笑。若是从前的那位高澄玉看见，定是要连忙躲开的。可如今的高澄玉，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任何事都怯生生的高澄玉了。她见昔日姐妹正带笑看着她，她也对她笑着一颔首，如此施了一礼。她再抬头时看见，佟佳兰云打量了她一番。“澄玉。”

“主子，有什么事？”

“茶凉了，你去换过一杯吧。”

“是。”

高澄玉从一旁茶座上拿起了那杯冷茶，退出了正殿。换过了一杯茶，小厨房的人送上了一碟解馋的小点心，高澄玉也就捧着这两样东西走在了去往正殿的路上。而在这路上，高澄玉又遇见了正无聊赏景打发时间的佟佳兰云。高澄玉上前，行了一礼：“吉常在安。”

“这里只有我一个，姐姐就无需再装作谦卑了，不如解放自己，称呼自己一句‘我’，如何？”

高澄玉带着淡淡的笑，抬眸看向她。佟佳兰云一如从前，俏丽可人，一双眼睛盈盈动人，笑起来恍若带起一层水波。那个她最信赖的妹妹，如今一切依旧。还是该说……一直如此？高澄玉回道：“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吉常在是主子，澄玉不敢造次。”

“澄玉，我这次来可不是来责问你什么造次不造次的呀。”

花盆底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沓沓”的响声。恍若一种强而有力的力量在慢慢逼近，高澄玉心底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佟佳兰云曾经在启祥宫里对她发出过警告。回想起来，她当时好像隐约带着一种略微的气急败坏同她说着话。只不过当时的高澄玉可没有想到这么多，也不曾想到这是在警告她苏常在身陷危险。如今再次见到她，依旧是被她以这种逼压之势靠近，高澄玉忽然想起了当初的情景，想起了一些怪异的点。佟佳兰云俯视着她，说道：“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眼前的人变成何等的样子，佟佳兰云已经清楚了。张贵人果然是不可能就这么把高澄玉提到了自己的身边，而高澄玉之所以会升迁，也不是因为她的幸运。如今眼前之人变得更加地隐忍，更加地懂得审时度势，更加地懂得隐藏自己。仅仅是凭借这三点，高澄玉也能在张贵人的身边站稳脚了。而或者，正是因为这三点的原因，高澄玉才得以帮助张贵人躲掉纯衣带来的危险。如今佟佳兰云，实在是不得不对这个曾经单纯得不谙世事的姐妹抱有一丝的警惕。可她如今却是带笑，对高澄玉道：“高澄玉，你变了，变得厉害了，变得我也有些不认得了。这还是当初那个一直只想要安稳平淡着渡过一生的高澄玉吗？”

是吗？已经不是了！“高澄玉，你现在变得好生厉害了，连纯衣那样的陷害都能帮张贵人躲过，不过是过了半年不到而已，你竟然有如此变化，当真吓人！”

高澄玉听后，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她说道：“在后宫之中生存，总是如此不易。特别是我这种无权无势，且又带着一桩冤案变得不清不白的人，要想活下去，也挺困难的。”

“看来，你是慢慢熟悉了这后宫了。”

佟佳兰云打量着她，说道。“是啊，一切实属不易，我活着不易，张贵人能躲过这一劫更是不易。”

“听你的语气，你应该知道是谁要陷害张贵人了吧？”

“我当然知道。”

高澄玉语气平淡地回答道，好像现在的一切都不再能惊起她的一丝波澜，甚至有一种一切淡然处之的意思在。这样的气势，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若是只凭借猜测，那事情的走向可有千万条，若是有了哪怕是一点的线索，事情的走向尚能理清。如今两人之间正是如此。世间之事，可怕的不是明眼上的争夺，而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暗箭。高澄玉抬头看向佟佳兰云，说道：“这人，就是懋嫔。”

“害了苏常在的人，是懋嫔，当初扯住你后腿的人，也是懋嫔！”

“我说得可对？”

听了高澄玉如此分析，佟佳兰云笑意更深。高澄玉见她不说话，继续分析道：“你当初在我面前再三说着这件事，也是想让我注意苏常在周围的人吧？你已经猜出懋嫔打算用什么办法来陷害苏常在。”

“只不过可惜，当初我虽然一直在留意，但最后还是慢慢放下了防备之心。”

“后来我知道了巫蛊之祸是懋嫔手笔，我才想明白，你原来不是想要帮我，帮苏常在，而是想借我的手，除去懋嫔这个眼中钉。”

忽然，佟佳兰云轻叹一声：“只可惜你不仅当初，甚至是站在也没能把懋嫔给扯下来。你的能力，也不过如此而已罢了吧？”

她的语气带着半分的不屑，轻描淡写，听起来是真的看不起高澄玉这个人。高澄玉道：“吉常在，我不是你的工具，你自己没办法越过懋嫔攀上去，也请别指使我该做什么。”

佟佳兰云笑道：“就算是我指了一条路给你，你不也走错了吗？你这无用的工具，就算留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瞧一眼。”

“后宫的争斗，从来都没有这么简单，你以为，我是真的会怕懋嫔，怕自己越不过这个障碍吗？”

“懋嫔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找死，就算我不管，你不管，她也一定会让自己所做的这些事给害死。”

“这不正如她布下的所谓巫蛊之术遭反噬其主一样吗？”

“高澄玉，我会看着你，一点一点地陷进其中的。”

佟佳兰云的话，就像是一句魔咒一样，如毒蛇缠身，又如毒雾慢慢迷蒙高澄玉的双眼。高澄玉淡淡地道：“我早就陷进去了，出不出来，也无所谓了。”

见高澄玉脸上的淡然笑容终于不在，佟佳兰云魅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