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红花开尽，轮到了白花。茉莉花的香味一点点地弥漫在了殿前的院子里。张贵人很喜欢这些稀碎一样的白花，也就在殿中摆上了几盆。内务府的人殷勤地给钟粹宫里的这座偏殿松来了几盆虎头茉莉，虎头茉莉花型开得像像山茶，花瓣比寻常茉莉要大，清香比山茶要更加清晰，远远看去好像翠玉里的朵朵白玉一样，味道又好闻，张贵人喜欢得不行，赏了那从内务府来的几人。张贵人知道高澄玉懂得如何养花，也就把这几盆茉莉交给高澄玉打理，不过闲时她也会亲自料理，看看花，换换心情。“你倒挺会养花。”

“从前无事的时候看过几本教人养花的书，所以有一些了解，要比起花房的宫女嬷嬷们，相差得还是不止一星半点。”

高澄玉接过张贵人手中的剪刀，将它放在一边。“差得一星半点吗？你可真是谦虚，我见你养得还挺不错的，不比花房里的嬷嬷们差。”

“主子谬赞了。”

高澄玉微微颔首道。院中空旷，不比室内有四面墙围着，花香再浓，也让风给吹散。张贵人略微俯下身，闻着清新的花香。随后她直起身，向右手边走去，停下，再看另外一盆虎头茉莉。她一边走，一边道：“你跟着我也累了，那杯茶就赏给你了，喝吧。”

见高澄玉没有立马回应，她扭头看向了高澄玉，眼中有些许慵懒之色：“你不用不敢，赏给你你就喝下，别给我说这么多你的谦卑，听懂了吗？”

高澄玉见此，只能答应：“那澄玉就却之不恭了。”

茶是鸳儿在一旁捧着的。她抬头见高澄玉走了过来，她也就上前一步迎了上去，双目与高澄玉直视，对她一笑。高澄玉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目光，接过了她手里的茶。茶水来时是热的，此时已经变温，很好入口。高澄玉放下了茶杯，鸳儿就捧着茶退了出去，显然是到茶房里备茶去了。高澄玉回到了张贵人的身边，颔首低眉，静静地瞪着张贵人的吩咐。“小铲子。”

张贵人向她伸了手，说道。高澄玉会意，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了松土用的小铲子，递给了张贵人。张贵人接过后，继续道：“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你有没有发觉到什么？”

现下院中只有张贵人和高澄玉，两人想要说什么，也都敞开了说。高澄玉明白张贵人心中有一个结，却也不好明说，她也就顺着张贵人的话接道：“最近宫中安宁，各种的主子娘娘都没有什么动作。”

“既然一切如旧，那又该怎么做才好？”

一切如旧，也就是说现在的形势，还是懋嫔占了鳌头，其余各宫在其阴影下过日子，特别是张贵人，她的心中除了不甘，还有一丝的忌讳。懋嫔利用纯衣不成，那么她也就很难再有以利用她身边的人来达成目的这么一个机会了。现在在张贵人身边的人，除了高澄玉，都是在她进宫之后一路跟随的人，除非懋嫔在此前已经安插了眼线，不然，她很难用从前的办法除掉张贵人。安插眼线这种办法，懋嫔目前尚且不能做到。懋嫔进宫才五年，想要着手安排和培养自己的人，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更有一点的就是，懋嫔只是居于嫔位，跟着她也不可能吃到多少的肉，不如为皇后与四妃效力来得多来得快。于此，懋嫔想要安插眼线进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钟粹宫现在很安宁，如同无风的港湾一样。而这样，还是不够的。必须要让懋嫔受到严重的打击，才能让人放心。这些，都是张贵人现在的想法。当然，除了提防，更与她恨懋嫔有关。自己曾经差点就被成功陷害到，还是拿她宫里的人撬她的墙角暗算她，张贵人怎么能不恨。张贵人清楚高澄玉也有同样的恨，于是她就支走了鸳儿，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高澄玉回答道：“澄玉觉得，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为何？”

听着她淡漠的语调，好似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可高澄玉直到，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在意。就像她脸上的笑一样，越是深，就越是厌恶。“懋嫔风头正盛，若是现在打击她，也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一个结果。”

“你是怕动摇不了她，对吧。”

张贵人看着手中的抚着的花，淡淡道。“正是。”

她听了这句话，直起了身子，花盆底踩出“沓沓”的声音，高澄玉见她的裙摆一转，正是转过了身子，看向了她。“高澄玉，等是没有用的，懋嫔先我们一步有所动作，也是一种先发制人，这也是她能够说得动纯衣的原因。我们一直等着，就是给了别人一次机会。”

“这个机会，又为何不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呢？”

她向放着栽花工具的小桌走去，高澄玉略微一侧身退开，面向张贵人的后背。张贵人在小桌前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看向颔首的高澄玉：“我见你聪慧，才留你下来把你提携到了我的身边，如今也是你发挥你的作用的时候了，你替我好好想想，用什么方法把懋嫔的荣宠给掐断。”

高澄玉思索了一阵，犹豫道：“目前……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想不到？你这么些天难道真的就在种花了吗？”

张贵人冷冷一“呵”，继续道，“你可别忘了，你最终的目的。”

“这件事可不是我在帮你，而是你为我服务，你可记得了。”

“澄玉记得。”

“记得？两个月了都想不出一个办法，你倒是尽心。”

张贵人把松土的小铲丢在了桌上，显是有些怒了。高澄玉低头，惶恐道：“主子，并不是澄玉不想想，而是……还需要些时间。”

“我可不想再等了，见她风光这么久，我就忍不下去！”

张贵人瞪了高澄玉一眼，摔袖离去。高澄玉见张贵人走远了，才直起腰，看向了走远的那人。原来，她也是这种沉不住气的人。也就难怪当初在畅音阁会让懋嫔给搅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