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辛者库在碰头，只因这里夜里是绝对不会有人经过。“等，等了你可久了，快，快把东西，给我。”

高澄玉从袖中拿出了一包由黄纸包住的东西，交到了小顺子的手里。小顺子拿过之后，立马就把那包黄纸藏进了自己的怀里。趁着这个空挡，高澄玉从另一只袖中拿出了一个锦囊，待小顺子把东西藏好了之后，拉过他的手，把锦囊塞进了他的手里。掂量着锦囊的重量，小顺子明白了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心下一惊，把锦囊推回给了高澄玉。高澄玉压低了声量，对他道：“小顺子，这是我主子赏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小顺子把锦囊还给了高澄玉，收回手一边摆手一边摇头道：“不，不行！我不，不能收。”

“这是你应得的，你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帮我把药材带进宫，你不肯收下，我于心难安！你一场辛苦，我想帮你却也管不了辛者库里的事，算是我求一个心安吧，往后你需要什么都需要打点疏通，这点钱实在支持你不了多久，小顺子，别再推脱了，你收下吧。”

高澄玉温声地劝着对方收下，然而小顺子还是皱着眉头，抬手拒高澄玉送来的锦囊。见他还是这般不愿接受她的好意，高澄玉也就不再勉强，看了一眼手中的锦囊，再看了一眼他，轻叹了一声：“小顺子，你如此善良，往后可真的准备在辛者库如此过这一生了吗？”

“辛者库里的委屈，我是明白的，得了些钱，也能替你自己谋划将来，那里并不适合让你待一辈子，你应该要想着往更好的去处去才是。你如今才刚满二十五，在这宫里的日子还很长，你难道就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吗？”

“你的善意并不能让别人一辈子记着的，他们如今待你好，只是因为你如今能帮他们从宫外带东西，倘若某一天，你再也无法帮他们而你又落了难，他们只当你对他们曾经的好一切所当然地消失。”

高澄玉见小顺子听得愣了，她也就顺手把锦囊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让他的手覆盖住那锦囊。见他要动手归还，高澄玉手中一用力，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小顺子一阵的错愕，抬起头看向高澄玉。“小顺子，在这宫中人人皆不容易，就当作是弥补我心里的愧疚吧，我本就不该让你也一起淌这淌浑水的，以后，我也不会来找你做这种过分的事了。”

“谢谢你肯帮我，谢谢你的善良，小顺子。”

说完这一番话，高澄玉提起宫灯往回走。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也不管身后如何了。走出了辛者库的那段宫道，高澄玉才回头看了一眼。小顺子已经不在，想必已经是回去了。看着空空荡荡的宫道，高澄玉心中的愧意愈发地深了。陷害他人这件事，本来靠着她自己一人来做就可以了，不应该拉上旁人来帮忙，更何况，是局外人，一个彻头彻尾无辜的善良人？回想一切，高澄玉才发现，她已经错了。在这一条错误的路上，她已经迈步，并且已经开始走远。到底是何时，自己就已经踏上了这一条违背自己一切意愿的路？是答应熹妃时？下决心要替苏常在报仇时？亦或是在辛者库的时候，还是跟随佟佳兰云走进这座被宫墙围绕的深宫时？从一开始，她不过是想安稳过日子而已。她从来没想过要争什么，只求一生安宁。泪意慢慢沾湿了眼眶，高澄玉见眼前模糊了一片，伸手想要拭去这一片朦胧。安慰自己再怎么希冀也是无用，高澄玉转身离去。而恰恰在她转身之后，一道黑影令高澄玉吃了一惊，后退了几步，差点就让门槛给绊倒。她扶住墙边，镇定地看向眼前之人。灯火映着他的衣衫，微微能看见是太医院院内的官服。“你是谁？”

高澄玉问。那人缓缓开口，道：“我是谁？姑娘可真是健忘。”

高澄玉抬高了宫灯，瞧了瞧那人的脸。“失礼了，原来是李太医。”

高澄玉稳住了脚步，缓缓施了一礼。“若是在下没有记错，姑娘应该是钟粹宫的宫女吧？不知姑娘这么晚了，来辛者库是要做什么？”

“钟粹宫离辛者库如此之远，到底是什么事，让姑娘需要在亥时特地来了这么一趟？”

这句话，明显对被问者充满了针对。高澄玉瞳孔一缩，低下了头。这话要是回答得不好，那后果可想而知，高澄玉只有死路一条，并且连带着好不容易被她拉下马的懋嫔，会恢复往日荣光。李太医是负责救治德答应的御医，自从天南星事件之后就一直由他来照顾德答应，他也算是事件中的一员，虽然没有得批准一同调查，可照顾了局中人这么久，具备观察细微本领的他不可能不会怀疑其中各中条理。高澄玉害怕，此人已经听到了什么，开始怀疑什么。如此，就更需要高澄玉的好好回答，洗脱自己的嫌疑。高澄玉笑道：“不过是回来见一见朋友罢了，从前我就在辛者库当差，想念朋友也就回来看看了，至于为何亥时见面，也是因为要等主子歇下我才得空。”

高澄玉抬头看他，眼前之人面容沉静，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见他依旧不开口，高澄玉不可能就这么等着，也就先一步开口：“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再一施礼，提着宫灯从他的身旁经过。正当高澄玉这么做的时候，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高澄玉一惊，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只有半步之遥。“方才那黄纸，里头包住的到底是什么？”

高澄玉听得心头一颤，呼吸一窒。慢慢地深吸一口气，她缓步转身，看向了也同样已经面对她的李太医。高澄玉扯起嘴角，道：“没什么，不过是宫里贵人用剩下的人参末而已，我觉得丢了可惜，也就包起来，赠予我的朋友。”

“仅此而已，希望李太医不要告诉旁人，不然，我可要挨贵人的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