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玉姑娘，希望你能够考虑考虑。”

“若是我不考虑呢？”

李太医微微一笑：“姑娘既然知道后果，又为何要问我？”

高澄玉脸上一沉，厌恶地移开对着他的视线：“既然这样，你就不必要说让我考虑了。”

“我帮就是了。”

李太医一听，笑意更深，带着脸上那种步步算尽的意思也被冲淡，令人觉着这只是一位刚正不阿的普通御医。他向高澄玉一拱手，行了一个谦礼：“多谢姑娘愿意相助。”

“李太医不必如此多礼，既然是要互助，那不如以真面目示人更好？那样也能轻松些。”

李太医道：“姑娘放心，你如今所见的，正是李某的真面目。”

高澄玉侧头望了他一眼，他见了，再道：“我们还是一边走，一边说吧。”

于是，高澄玉就随着他一同迈步。二人刚走出没几步，李太医开口，把一切经由自己之口说清楚：“先来说说我的身世吧，一切清楚之后，也无需姑娘再费心调查。”

“我叫李继渊，乃是正六品御医，师从从五品右院判梁温行，入宫六年，于元年迁升，至今未曾移位，祖上行医，已有五代。”

“此次我想让你帮忙调查的事，是和天南星有关。”

高澄玉对“天南星”这三个字已经是头疼不已，没想到这个叫李继渊的御医，这番找她，特地劝她入伍，也是和这天南星有关。高澄玉叹道：“李太医是为了那太医院不见的天南星而来的吧？原因为何？”

李继渊道：“姑娘已经分析到了此事而知我并非为了中毒之事而来，看来我也确实没有看错人。姑娘聪慧得很，是一个很好的助手。”

随后，他继续道：“本来经过此等大事，懋嫔必定已无翻身之法，可好巧不巧，在这又一次的清点的时候，太医院内的天南星竟然与所登记的量不符合，再加上春儿认罪这件事，如此蹊跷，你也应该想到是为何了吧？”

“你要让我调查懋嫔？”

“如果姑娘有这样的能力，那在下目前的事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不过可惜，我并没有能力能调查清楚。我不过是钟粹宫的小宫女而已，还没有那么大的手腕，能请得到人去调查懋嫔。”

李继渊听着她以拒绝的口吻说着这样的一番话，他倒也不恼，只带着那一副未曾变过的淡笑看着前路，道：“这倒也无碍，我知道你的处境，所以一开始也并未想过要让你去调查懋嫔。”

“那你要我做什么？”

“只需观察，不需要做任何的事。”

“原来，李太医你只是想要一个眼线啊。”

高澄玉恍然大悟着，道。李继渊点了一下头，继续道：“所以，你应该不需要对我抱有什么成见，我并不会为为难你。只不过，也是需要某些必要的条件作为牵制，要是你不愿意帮我，我也可以此事来牵制。”

说着，他伸手理了理袖子：“虽然证据已经销毁，不过一个御医的话，应该也能给你带来不少的打击吧？”

是啊，就算没有证据，他的话也能够对高澄玉造成威胁。毕竟是正六品御医，负责的是后宫妃嫔的问诊，而这件事又是和药草有关，正是他所擅长的领域，他的话自然是有权威可言，若是他真的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这再也不得翻身的人就会是高澄玉。高澄玉直视前方，脸上笑意全无。李继渊道：“不过你放心，如今你也愿意答应帮我，此事就只会是到此为了。”

二人拐过入了另一条宫道，高澄玉再次开口：“让太医院记录在册的数量出问题的人是懋嫔的人，你要让我调查懋嫔，这件事实际上万对付的人应该不是懋嫔吧？那么，你要对付的人，到底是谁？”

李继渊答道：“我的师傅，梁温行。”

高澄玉再问：“可有证据？”

李继渊再答：“没有。”

高澄玉觉得有些可笑：“既然你没有证据，又为何要疑心自己的恩师？可知没有证据单凭怀疑，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

李继渊道：“怀疑并不是无迹可寻，凭空而来，只不过证据被藏了起来，只看到点点怪异痕迹而已。此间，不得不防。”

高澄玉听闻过后，实在是替这位梁太医感到悲哀。自己一手栽培的弟子竟然要疑心于他，更甚要将他的恶行挖出，自己一心教导，竟然教导出一头恶狼，在背地里谋划着怎样一下咬住他的喉咙。高澄玉知道这位梁温行梁太医，年已过五十，再继续等下去，他就能坐上如今徐太医的正四品院使的位置。他的路本来已经非常地稳妥了，然而却出了李继渊这个尚未被搅动的乱子。“其实，以梁太医如今的地位，想要继续提拔你这位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为何要如此对你的授业恩师如此绝情？”

高澄玉确实是对他的理由有所好奇，而李继渊的回答，也让高澄玉觉得，深宫不可测。“为何？因为另外一人的巴结，我已经彻底在我恩师心里没有一分一毫的地位可言啦，既然他已无心提拔我，那我就自己动手，自己去争。”

李继渊回答得很平静，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件寻常得不过再寻常的事一样，而这件事里并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没有什么仇视恨意。就像是石子落入了湖面，荡口几圈浅浅的涟漪，就此而已。高澄玉静默，不再说话。这位李太医心之狠，她如今是见识到了。再多问下去必然是对她无益，倒不如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心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过只要仍然身处深宫，一切就都不会结束，自己也必定是要被人提线操纵。高澄玉眼中失神，忽然停下了脚步。李继渊回头，看着她仰头看着宫墙之上的天空。“李太医，你门追逐的东西，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其实我是真的想令自己置身事外，什么也不再理。”

片刻，她叹气，道：“不过一切都没办法改变了，我也就只能被提着线，随旁人的意思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