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雪花飘进钟粹宫的时候，钟粹宫的好消息，传遍了东西六宫。这个好消息，就是张贵人怀有身孕了。李继渊替张贵人把着脉，在殿中候着的众人皆是满脸的欢喜。诊完了脉，李继渊收起了帕子和腕枕，对张贵人说道：“贵人脉象平稳，腹中胎儿自然也是平安，近日来睡不安稳，也是初孕时的一个象征，不必太过担忧。”

雪茉一听，喜道：“初雪刚落下就有了这么一个消息，当真是瑞雪祥兆呢！”

张贵人听了，温和一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睡得好些？近来辗转许久，不能入梦，当真是有些煎熬。”

李继渊道：“那就让臣开个宁神的方子给贵人，贵人只需睡前服用一剂，便可宁神睡下。”

“那好，有劳大夫了。”

张贵人转头，看向了高澄玉，“澄玉，跟着李太医去取药吧。”

高澄玉轻身一福，道了声“是”，就跟着李继渊走出了偏殿。离开了钟粹宫，走过了一段宫道，二人才慢慢并肩而行，靠近了一些。“许久未见，不知道你有么有找到什么线索？”

李继渊见她终于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也就先开口问道。高澄玉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哪有这么容易？前一段时间我才被贵人疑心是他人眼线，这才脱了嫌疑，你觉得我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一人分身为两人，一是专心伺候主子，另一则去调查事情，如此么？”

李继渊一听她这么一说，疑道：“脱了嫌疑？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澄玉无奈笑道：“不过是一位同僚想要取代我的位置，以卑鄙的手段来构陷于我而已。”

李继渊冷冷一笑，道：“那确实是有够忙的。”

“你体谅就好。”

高澄玉道，“你的那件事，其实我也很想立马调查清楚，只不过……懋嫔如今按兵不动，宁愿自己倍受冷落也不动用她埋下的势力，看来，这次确实是有一些棘手。”

高澄玉呼出了一口气，继续道：“只要懋嫔没有动作，我就没有办法查下去。就算是帮不了你，你也不要怪我，把天南星的那件事告诉贵人。”

高澄玉微微斜目，一边走，一边看向李继渊。脚下的新雪很是*。尚未到隆冬，如今的雪如同飘飞的柳絮，带着一种*。不过，再过一些时候，那就要变得更加地有质感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守住秘密。”

“那就好。”

高澄玉收回了目光，看好了眼前的路。下雪的季节，路上湿滑，终究是难行，若是稍微离了注意，难免要滑倒。“贵人的这胎，皇后娘娘已经发话，让你来看着，你会尽心的吧？”

“你主子疑心你，你竟然还能如此护主，澄玉姑娘，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高澄玉一笑，答道：“为了余生安稳。”

“我身上背负人名，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宫的了，既然不能出宫，那就只能在这宫中寻求一个安稳，张贵人如今正得圣宠，往后在宫里的地位必定是非同一般，为了我自身作想，我总得守住这一份安稳的吧？”

李继渊道：“确实是啊，母凭子贵，以张贵人如今之势，往后位及四妃，也是极有可能的一件事。”

高澄玉道：“是啊，不把握住，往后在宫里可就是愈发地难了。你知道，我当初在辛者库，是怎么过来的吗？”

李继渊没有回答高澄玉这个问题。高澄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段日子，高澄玉实在不愿意多作回想。“太医院那边呢？最近你的那位恩师，可有什么动作？”

李继渊静默了半晌，方道：“既然你已经说了懋嫔没有动作，我的恩师，自然也就没有接到命令，我也就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这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仔细去看自己的师傅的缘故呢？会不会因为你的松懈，才没有看见，他的动作？”

李继渊听出了高澄玉话里的不对劲，对她的这番话越发地在意，于是，他问道：“姑娘的话，话里有话，李某愚钝，还请澄玉姑娘解释。”

高澄玉只当一切事寻常，道：“其实也是我自己的一个猜测而已，没有证据，也没有缘由，李太医真的要听？不怕澄玉的这一番话混淆了李太医你的视听？”

“无妨，说吧，说不定你的一番话，能突然就让我疑问豁然开明了呢？”

高澄玉深深一笑，道：“那好，我就说了，其中的讯息，就请李太医‘择听’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恩师，会不会不是受一人的所托呢？”

“为何你会如此怀疑？”

高澄玉摇头道：“不是已经说了吗？没有证据，个人的胡乱猜测。”

“事无空穴来风，总会有原因让你如此怀疑的，你就说说吧。”

高澄玉拗不过，也就直接说了自己这么猜测得原因：“我是从懋嫔的母族那边猜测而来的，懋嫔父亲不过是正四品的官，你的恩师，为什么要听懋嫔的话呢？”

“可天南星确实是你的恩师从太医院偷取，让懋嫔的人偷偷放在了春儿的房间里。”

“由此可见，你的恩师确实是懋嫔的人，可就算是懋嫔的人，也不可能仅仅只是懋嫔的人，或许……还有另一人在你恩师身后作为支撑呢？”

李继渊听到此处，皱起了眉头。如果这个宫女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他要对付梁温行，岂不是没有这么容易了？见他一路走着，又一路想着，高澄玉怕他真的想得疯魔了，也就对他再提醒道：“这些事都是我瞎猜的，你莫要当真。”

“不，你的话，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

“也许吧。”

高澄玉不以为意。毕竟这人的争与斗，都与她无关，她如今要看着的，唯有自己的安稳。“或许，我应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调查才是。”

李继渊喃喃地道。“那就祝李太医一切顺利。”

高澄玉一笑，不与他再说什么。从太医院出来，天又飘起了雪。这雪淡淡地，不细看却是不能看清。高澄玉踏在宫道上，目不斜视。因为，唯有这样才能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