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迈出内务府的大门，她觉得，这人生的无常，也就这样了。红墙金瓦上的天空仍旧是这样地澄净。大抵天地之中的蓝空不论何处皆是一样，而唯有藏在宫檐下的暗涌才是波云诡谲。走出内务府之后，高澄玉向着咸福宫的方向走去。踏在这一条灰白的石砖路上，高澄玉觉得周围仍旧，心头是浮起了一阵的熟悉感。从前从咸福宫出来之后，走的也是这样的一条路，沿途所见的，也是这些东西。只是在这条路的尽头，那一座名为咸福宫的宫苑，已经不再是往昔的光景。苏常在生前并不喜欢花，故咸福宫里所栽培的大多为青色的灌木。高澄玉的这第一位主子，一心只在书画，根本就不曾理会过周遭如何。咸福宫里的那间小书房里，藏的都是苏常在最爱的书画，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回去，那些书画不知是否覆上了一层灰。事过境迁，物是人非，更何况，是郭常在住进的咸福宫呢。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高澄玉就来到了咸福宫前。站在咸福宫前，仰头看着这一块由汉文和满文组成的牌匾，高澄玉百感交集。她又回来了。这次是为了侍奉新的主子。只是有一点高澄玉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何郭常在要点名指定要她来咸福宫？这个问题，高澄玉在路上一直地想，回想起从前她和张贵人在一起时的事，仍旧不能令高澄玉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何。无奈，高澄玉也只能带着这样的不解，再次迈进了咸福宫。走进了咸福宫不久，一宫女匆匆而来，向这位走进了咸福宫的人堆着笑，道：“澄玉姑娘，主子在偏殿等了有好一阵了，你请跟我过来。”

高澄玉打量了这宫女一眼，她长得水灵，笑容也很是可人，然而却给人一种稍稍笨拙的感觉，看起来有些憨厚。恍惚之间，她好似记起了什么东西一样，对高澄玉再道：“哎呀，一时高兴，竟然忘记要介绍自己了，澄玉姑娘，我叫拂衣，我从未跟过在小主身边，你也就没有见过我。对了，跟在常在身边伺候的，叫晚云，你应该和她见过面，也是知晓她的。”

高澄玉见她如此客气，脸上也就渐渐地浮起了同样的笑意：“拂衣姑娘，多谢你来迎接我了，麻烦你为我带路吧。”

拂衣笑道：“好哇，那就请姑娘跟我来了。”

引着高澄玉来到了偏殿，拂衣就赶忙地走到了郭常在的身边。一宫主位，只能是嫔级及以上的妃嫔能够坐上这位置，同样地，咸福宫的正殿只能是由嫔级的妃嫔坐镇，郭常在位份未到，也就只能是住进了偏殿。而这座偏殿，并不是从前苏常在住的那一处。那一处偏殿，如今还在空着。大概，里头的东西也确实是覆上了一层灰，而无人打扫了。见高澄玉站在门前若有所思，郭常在放下了茶盏，对拂衣道：“拂衣，你怎么把人带到了门前就不理了呢？快，去带澄玉过来。”

拂衣一惊，看了郭常在一眼，随后有再看向站在门前的高澄玉。“奴才一时心急，竟然忘记了。”

随后她转身，走向高澄玉。高澄玉抬眸笑道：“都到这里了，也就无需再如此麻烦了。”

她迈步，走到了郭常在的面前，缓缓施了一礼：“澄玉给郭常在请安。”

郭常在道：“起来吧。”

“是。”

高澄玉站直了身，看向郭常在。“方才现在门口出神，是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让常在见笑了。”

高澄玉带着歉意道。郭常在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环视了这屋内一眼：“其实你照着实话说，说面对这里有些感慨，我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这是事实，我也愿意听实话。”

收回了目光，她看向了高澄玉：“其实有感慨，也是一件正常的事，不是吗？”

“这里曾经是苏常在住的地方，也是你从辛者库出来后住进的第一个地方，而这些事，也不过才隔了一年多而已，心中感慨，又有什么不对的？”

高澄玉见她此时正打量着她，她不愿与她对上目光，也就微微垂下了头。之后，郭常在命人暂且离开殿中。殿中所有的人听令，一一离开了偏殿。随后她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来到了高澄玉的面前，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高澄玉，这里就只剩我和你了，有什么话，我就直接和你说了吧，也免得你到时候假装糊涂，说什么都不知道。”

高澄玉道：“澄玉惶恐，不知道常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是你，张贵人能这么快复宠吗？”

高澄玉愕然，抬头看向了郭常在。郭常在继续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身带冤案的人，张贵人她怎么可能不厌恶你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她可是让你替代了扫庭院的纯衣，提了纯衣到自己的身边。让你呆在院外而不得入殿中，这不是厌恶是什么呢？”

“后来的事突发得蹊跷，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有些不太相信，纯衣难得遇到了一次好运，好不容易得到了入殿伺候的机会，可后来，竟然是以巫蛊之术，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