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指，琴开始共鸣，发出阵阵悦耳之音，其琴声忽而道如潺潺*，静静地淌过原野，忽而如高山流水，叮叮当当奔流不息，纤细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指尖飞舞度，袅袅的琴音从指尖飞舞而出，女子似乎沉浸在琴音之中，睫毛似轻颤问的蝴蝶，嘴角带着宁静的微笑，她一边抚琴，一边观察对面坐着的人脸上的表情，虽然胤禟闭眼倾听，可是眉间的忧愁依然掩盖不住。一曲完毕，碧瑶收起琴弦，静静的看着胤禟，她没有说话，也不愿打扰他的安宁。胤禟沉醉在琴声中，忽而睁开眼睛说道：“怎么停了，继续弹。”

碧瑶低眉浅笑花弄影，她接着抚上一曲，琴音依然是安抚情绪的静心曲调，只见胤禟又闭上眼睛，一只手悠然的晃动，跟着调子在打节拍。如此闲情雅致，胤禟取过墨锭，拿起案上笔架，在砚池中轻点，桌案上铺着一张纸笺上，他字字如金，虽以墨书纸，却有着勒石铸铁一般的刚劲锋芒。琴音一听，碧瑶起身走到胤禟的侧边坐下，她看着胤禟的文笔，淡淡的说道：“九爷的字真是苍劲有力，无可奈何写的行云流水让人一见不甚悲伤。”

胤禟把笔放在一旁，双目微合的说道：“哦，水姑娘对这句诗也有所感悟？”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九爷是在触景伤情，还是在感叹曾经？”

碧瑶道胤禟看了一眼水碧瑶，漫不经心的说道：“两者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在抒发和寄托。”

碧瑶道：“九爷说的是，是我见识浅薄。”

胤禟笑道：“难怪八哥喜欢来这里，水姑娘的确可以让人心情愉悦，说话做事，都是这么淡雅风趣。”

碧瑶眼眸一闪，不由说道：“九爷说笑了，八爷很长时间没有来过天一阁。”

胤禟坐下说道：“是吗，水姑娘看上去很失望？”

碧瑶双眼含笑，口吐芬芳的说道：“碧瑶只是顺着九爷的话往下说，随口一问，九爷不要见怪。”

胤禟玩弄着手中的扳指道：“我也是说笑，八爷估计是太忙了，得空我约他一起来。”

碧瑶岔开话题问道：“九爷似乎有心事？”

胤禟嘴角一扬，微微笑道：“好巧的心思，难怪八哥喜欢你。”

碧瑶脸颊一红，垂眼道：“九爷说笑，我与八爷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可怜我的身世罢了，谈不上喜不喜欢。”

胤禟没接这个句话，而是感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念完，胤禟忽而一笑道：“水姑娘，陪我饮酒可好。”

碧瑶微微触动，她含笑起身道：“我这就去为九爷还准备酒水，请稍等片刻。”

回道府中已是半夜，九福晋见他脚步虚浮，醉态可掬，忙吩咐人为他备解酒汤，又叫身边的奴才端了上来，胤禟拿起喝了两口，便推了开去，踉跄起身，走进书房。福晋服侍胤禟更衣，胤禟半碎半醒侧脸凑到她耳边道：“尹茹，陪我喝酒。”

胤禟醉酒就爱说胡话，福晋已经司空见惯，只是今晚这般失态，却没见过，福晋帮他除了袍服道：“爷，我让人备好热水，您沐浴后，在就寝可好。”

胤禟坐在榻上，半晌方对福晋道：“你先回屋，我想一个待着。”

福晋见他神情寥落，叹了口气道：“爷如果心中不痛快，就让妾身陪陪你。”

胤禟摇头笑道：“不必了”福晋依言掩门退出，她知道尹茹，原是额娘身边的宫女，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去了德妃娘娘身边伺候，爷这些年一直惦记着她，福晋只装作听不见，看不见，那个女子就像爷心头的朱砂痣，抹不去得也不到。书房中只剩胤禟一人，他这才躺在榻上，只觉身心疲倦，脑海中全是她的样子，往事碎裂一地，铿然有声，他本以为不论怎样的疼痛，都会随后时间淡忘，可不曾想过，午夜之时依旧锥心刺骨。八哥想顺水推舟让尹茹在太子宫中，这样我们对太子的行踪便可一目了然，他不明白尹茹到底想干什么？为何会被安排在太子身边，等他知道时，已经什么都阻止不了，十四弟说得对，他应该把尹茹带出皇宫，给她一个名分，让她不在担心受怕，可一想到额娘，胤禟就犹豫了，他知道额娘对他的期许，也知道八哥对他的看重，无论那一边，都牵制着他的手脚，他不敢拉住尹茹的手往前多走一步，只能一退再退。他做不成爱情至上的人，只觉得内心极其肮脏，他的双手充满了铜臭，嘴里说的誓言全是谎话，没有一件事可以做到，胤禟看着身上襟袍雪白，他依旧觉得穿着一件沾满灰尘的破衫，就连屋外皎皎的月光，投进来也变得污浊不堪。哪怕她不曾爱过，哪怕她的心中有其他人，他不在乎，他没有资格去指责，他能做的只有在她身旁一直守护下去，八哥的话犹如在耳边回荡，一字一句的刺穿他的心。“九弟，你真以为尹茹忠心于你，难道你就丝毫没有怀疑过她有二心，许多事情我一直都没说，可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我们正准备对索额图下手，可是偏巧索额图在此时告老称病，大臣们弹劾索额图的奏折就像石沉大海，皇阿玛当做全然不知，还有最近发生的事情，尹茹刚去太子宫中，太子突然规矩起来，连带着皇阿玛对太子赞不绝口，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我不得不疑心，在我们身边有别人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