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她刚三岁，特别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缠着我要买，在超市不肯离开，抓着我的腿哭。”

慕凉盯着果汁出神，像是想到了当初的事情，神情间多了几分酸涩。停了几秒钟，见慕凉突然停住，顾勉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狠狠打了她屁股几下。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打过她，那一次她吓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问我要过什么东西，直到一年前才有所改变。”

顾勉皱眉:“为什么？”

他认识慕凉也算有一段时间，直到慕凉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更不是随意打骂孩子的人，慕小包子只是要喝果汁而已，犯不着挨打才是。慕凉语气平淡:“因为那个时候我兜里只剩下买一顿饭菜的钱。”

空气似乎凝滞了，顾勉神色暗沉，看不透在想什么，而慕凉则面容平淡，不卑不亢。她抬起眼皮，看着顾勉:“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隐瞒躲藏也没什么意思，但我绝不会放手，她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任何人也不能从我身边将她抢走！”

顾勉手放在一旁的包上，略微冰冷的皮革唤回了他的思绪。包里放着DNA检验报告。他本应该将检验结果摆出来，给慕凉压力，就像离开之前安远说的那样，在慕凉送走回笙之前带走回笙。可眼下，他突然就踌躇了。不是因为那可笑的同情心，而是……顾勉看着慕凉，女人很白，面容几乎是病态的苍白，很瘦，有些瘦骨嶙峋的感觉，若非面容精致，单看身体只让人想到卧病在床行将就木的老人，她此刻盯着自己，毫不躲避，寸步不让。那眼睛泛着琉璃似的光，好看的紧。顾勉把手从包上放下去，像是放弃了什么，接着微微一笑:“慕小姐是不是误会了我的来意？我只是想提醒慕小姐。明天就是海选现场，到时候还希望慕小姐和我们一起去一趟。”

女人坚定的瞳孔里冲出一抹诧异，那诧异被顾勉捕捉，他不自觉勾了下唇。慕凉:“你……你的意思是……你今天来找我不是因为慕小包子的事情吗？”

顾勉喝了一口白开水润了润喉咙，接着说:“本来确实是因为回笙的事情，不过以前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她的生活，那么我也没有资格决定她以后的人生。”

完全没想到顾勉会说出这种话，慕凉心里一暖，开始反省自己从前对顾勉是不是有太多的偏见，相处这么久，她应该明白顾勉并不是一个独断专行，不近人情的人。但一想到顾勉可能会知道回笙的身份，她首先想到的并不是顾勉会理解她，而是选择带走回笙。也许，她错了？顾勉抿了一口水，在看到慕凉沉思时，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他到底是一个商人，懂得如何将利益最大化。慕凉此刻对他充满了警惕，倘若他一意孤行想把慕小包子带走，反而会招来对方的反击，倒不如温水煮青蛙，慢慢降低慕凉的警惕并借此机会拉进和慕小包子的感情。慕凉并不知道这个表面清冷内心腹黑的男人在想什么，只是顾勉已经放缓了语气，她也没必要咄咄逼人。一想到刚开始的冷漠和警惕，慕凉脸颊微红，此刻顾勉再度开口，声音温柔和煦:“回笙毕竟是我的女儿，毋容置疑，我可以不带走她，但是我希望你能允许我们见面。”

慕凉心口一紧，条件反射的摇头:“不……”顾勉率先出口:“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在你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告诉回笙关于她的身世。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在回笙心里头，我依然是她的干爹。”

“而且，你难道不想见一见阿景么？”

阿景？！慕凉瞳孔瞬间放大，顾勉的每一句话都戳到了她的软肋上，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回笙从小到大嘴上不说，但她知道回笙心里还是期望父亲这个存在的。所以回笙在拥有顾勉这个干爹后会那么依赖和兴奋。也许，可以和从前一样，就只是干爹而已。慕凉没办法拒绝，这其中还有一个阿景。像顾勉缺失了慕小包子过去一样，她也欠了阿景一个过去，以前她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慕月她才会缺失阿景的过去，可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阿景的存在，又怎能那么狠心的放弃阿景？慕凉唇动了动，有些脱力的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很久终于睁开眼睛:“好，我同意。”

顾勉微微一笑，笑容里全都是胜券在握，但慕凉正盯着天花板发呆，根本没看到，等她再把目光放在顾勉身上的时候，顾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疏离。“过几日是开庭的日子，你要来旁听吗？”

顾勉说的是慕月。慕凉疲惫的摇摇头，顾勉也不奇怪，看了眼时间:“阿景放学了，我去接他，你要一起么？”

“回笙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慕凉踌躇很久，还是选择放弃，她此刻还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阿景。她之前虽然是一个演技还不错的演员，但面对自己的孩子，那些演技似乎全都丢在九霄云外，稍不注意情绪就会崩溃。顾勉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慕凉:“阿景已经知道了。”

“什…什么？”

慕凉没听明白。顾勉:“阿景已经知道你是她的母亲。”

慕凉被这个消息压的有些慌乱无措，她脑海里思绪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理清楚顾勉说的话，干着嗓子问:“他……”知道慕凉要问什么，顾勉给了答案:“阿景一直很聪明，我从未给他说过，但他已经猜到了。”

其实顾景只是猜测，真正得到证实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过这些事情顾勉是不会说的。“明天吧，明天吧……”慕凉语气惶惶。顾勉微微点头，看了一眼慕小包子卧室，眉目温和许多:“我刚才说的话你也不要忘记了。”

“什么？”

“明天就是海选现场，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说了一通关于孩子的事情，慕凉确实忘记了顾勉一开始说的话，她只当那句话是敲门砖，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认真的。“我不是你们娱乐公司的人，我去的话应该不太好吧。”

顾勉道:“没什么不好的，早点熟悉也好。”

慕小包子是自己的孩子，他必然要认回来，但要让慕凉愿意，估计也只能让她和自己在一起了。既然早晚要在一起，顾氏旗下的公司也将有慕凉一部分，早点熟悉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让安远得知顾勉的想法，恐怕不知道该哭该笑，这媳妇还没娶回家呢就准备着把财产给人家了，还想的这么义正言辞，有理有据。慕凉并未多想，只当是因为她职务的原因，从一开始就了解练习生，那么不管是服装设计，妆容设计还是舞台设计都会更加贴合。送走了顾勉，慕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直到门吱呀一响，她才回神，一眼就看到慕小包子从门缝探出来的小脑袋瓜子。“妈咪……”慕小包子声音软软甜甜，她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家干爹，琢磨着没听到吵架声，干爹和妈咪聊的似乎还不错？于是才敢喊一声妈咪。慕凉挥挥手，慕小包子立刻跑过来钻进慕凉怀里，紧紧的抱着慕凉。“妈咪，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我相信。”

慕凉回抱着慕小包子，声音温柔，“回笙。妈咪爱你。”

慕小包子抬起头在慕凉脸颊上亲了一口:“妈咪，回笙也爱你，最爱最爱你了。”

这边慕小包子和慕凉你侬我侬，另一边映水别墅里，顾勉和顾小朋友两个人都是冷着脸，就像一大一小两个冰山撞在了一起，谁也没能把谁捂热。“我想见妈咪……”顾景说完，微微蹙起。“也许我应该喊慕月阿姨。”

“可以，我让司机送你，我还有事得去公司一趟。”

顾勉去机场围堵慕凉，之后又一番长谈，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顾景也明白，点点头，坐上了司机的车，顾勉也开着另一辆车去了公司。晚上。顾勉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顾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睡下了，他没打扰，只是多问了管家几句话。管家道:“小少爷回来的时候眼眶有些红，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没怎么吃东西就上楼休息了。”

“明早多准备一些。”

顾勉淡淡吩咐。管家立刻点头。别墅里没有人提起慕月，短暂的一两日，就像将这个人彻底遗忘了一般。慕月之前所在的别墅也是顾勉买下的，里面的佣人管家都是他派去监视慕月的人，如今慕月进了监狱，别墅空下来，那些人就被遣散，只剩下管家一个人留在了顾勉如今所在的映水别墅。而本来在映水别墅的管家则回了老宅侍候肖鸢。一切变迁都太快，快的无声无息。星光揉碎在漆黑的夜空中，像是无数漂亮的钻石，明媚闪烁，慕凉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放下心里的大石头以后，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