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怎么都湿透了？”

肖鸢站起来，拿过毛巾递给进门的顾勉，“阿景呢？我回来的时候没见到他，是在外面玩儿去了？时间也不早了，万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最近不太安宁，发生了好几起儿童绑架案，盯上的都是有点家境的小少爷，得让阿景小点心。”

肖鸢絮絮叨叨的说，“我就剩下你和阿景了，你两可不能出什么事情，万一……”“没有万一。”

顾勉将毛巾递给管家，“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着阿景，不会出事。”

肖鸢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刚才文秀过来了，说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复下。感情是要培养的，文秀是个好孩子，你得静下心多和她聊聊，妈希望你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肖鸢说道。顾勉嗯了声，神情漫不经心，一看就是没听进去她的话，肖鸢知道儿子不喜欢自己对他的感情太上心。可她毕竟是一个母亲。顾勉现在已经二十七八的人，周围同他一般大的都有了家庭和孩子，唯有他孑然一身，虽然有阿景，但没个女人在身边也不成。孤独。“要不是出了那种事情，你现在和那女人都在一起了。”

肖鸢说着，见儿子没什么表情，便说，“你不会对那女人还有点不舍吧？”

“妈，你想多了。”

顾勉淡淡道，“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肖鸢:“那你记得回复一下文秀，别让人整天跟着等着你。”

顾勉没回答，肖鸢看了眼儿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拍了拍顾勉肩膀，“明天你别忘记去墓园。”

“我知道。”

顾勉点头，“不早了，我先上去休息，您也早点休息吧。”

房间空荡荡的，很清冷。无边的寂静将顾勉包裹，这种寂静他度过了很多年，按理来说早就习惯了，但今晚，怎样也无法安睡，一闭眼就是慕凉家里充满烟火气的味道。慕小包子和顾景窝在一起，慕凉在一旁切水果，她手指修长干净，切水果时总让顾勉有些担心切到手指。她似乎有点强迫症，切水果大小总要差不多，还得摆的整整齐齐，偶尔一抬头，会看着慕小包子和顾景微微一笑，笑容动人。但对他就很冷淡，偶尔还有些反感，顾勉很多时间都在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慕凉，怎惹她那么生气。顾勉又想到，她生气也很好看，秀气的眉拢在一起，脸颊微红，眼里像含着水雾，瞪眼过来不太像恼怒，反而如娇嗔。顾勉低低笑了声。突然觉得，这寂静也没有往日那么孤冷。叮——他瞄了一眼手机。顾亦修:出来喝酒啊。君悦酒店。·将慕小包子和顾小朋友安排睡下，慕凉正准备休息，突然接到了羽嶵的电话。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手机号，打过来时慕凉有些诧异，“羽嶵？有什么事情吗？”

“阿凉？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

羽嶵窝在卫生间，刚刚吐过一次，头昏脑涨的。听到那边有些囫囵的声音，慕凉愣了下，问，“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听到你声音不太对劲。”

“是……喝的有些多。”

羽嶵捏着翻腾的肚子，一股恶心从胃里翻上来，他趴在水槽干呕了几声。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外面雨吹着，慕凉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

羽嶵声音有些模糊，“君……君悦酒店。”

桌上放了十几个酒瓶子，已经空了五六瓶，顾勉到的时候就看到顾亦修一个人在喝闷酒，脸色很差。“怎么突然想起喊我过来？”

顾勉无意过来，但在家里确实没什么睡意。顾亦修将酒推到顾勉身边，“堂兄，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啊。”

他有些昏，“来，喝酒，多喝点，我请你。”

顾勉没在意，随手喝了点，早些年为了一些合作喝伤了胃后他就很少喝酒，他喝了两口便放下酒杯。“你怎么了？”

顾亦修笑了，“没什么。”

顾勉不语。只听他又说，“感情真的烦。堂兄，你觉得是不是很蠢？呵，我觉得我挺蠢的，不然也不会喜欢上一个那么一个人，太蠢了，我就是个大傻子。”

他说着，举起酒杯猛的灌了一口，灌的有点猛，整个人拼了命咳嗽。顾亦修很少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感情，顾勉也只知道对方有一个谈了五年多的女友，对方家境很一般，顾亦修怕女友自卑，这些年也没说过自己和顾家的关系，更没提过自己的家境。不过，前些日子方澄还说起顾亦修，说顾亦修已经有和对方结婚的打算，给家里人也提了，准备找个时间告诉女友。顾勉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拍了拍他肩膀，将酒杯放在自己面前，跟着他也猛灌了一杯。顾亦修笑着说，“好哥们！”

神态俨然已经有些迷蒙。他笑完，又拿着杯子沉默下去，“我已经准备好了订婚戒指，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专门包了餐厅，什么都准备好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他凄惨的一笑，“惊喜，还真给老子一个天大的惊喜，我谢谢她全家！你知道吗？这么大一个绿帽子扣在我头上，我真是....……”他拿起酒杯又灌了一杯，顾勉注意到他露出的胳膊上有一道划伤，看起来还挺严重的，有些深，顾勉皱眉站起来，将顾亦修拉起来。“走。”

“啊？”

顾亦修愣愣抬头。“去医院。”

顾勉语气很冷，“你准备就这么伤着？为了个女人，值得？”

“堂兄，你不懂。”

顾亦修垂下脑袋。顾勉也不想懂，只觉得顾亦修的确蠢的不行，他一把拎起顾亦修的衣服，拉着他往出走。过道很长，周围挂着好几张名画，通道是打着暧昧的灯光，是淡淡的橘粉，顾勉拎着人往出走，走到一处，就听到一道有些紧张的声。“羽嶵，你怎么样了！”

很熟悉的声，顾勉脚步一顿，目光沉沉望过去。楼梯口，女人正扶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被一群人围着，他走进几步，就听到那群人出声调侃。“你是羽先生的女友吧？这么晚了还麻烦你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不是羽先生一直给你打电话，我们也有点……”说话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目光眯着上下打量女人，“羽先生的女友长的还真好看，羽先生可有福了。”

女人没有反驳，只是一只胳膊撑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对围观众人笑了笑，“他喝的有点多，我先带他离开，真是不好意思。”

“瞧你说的，我们帮你把人扶下去吧。”

慕凉没拒绝，道了句谢，将身上的男人推给那男人扶着，然后自己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个浅灰色的西装。那西装外套上还有点点呕吐物，看起来颇为恶心，慕凉神色不变，拿了纸巾将外套擦干净，跟着众人下了楼。从头到尾，没转头看一眼身后。顾亦修脑袋抽疼，但神智还在，见堂兄不动弹，问，“堂兄，怎么了？”

顾勉收回目光。“没什么。”

他拎着顾亦修走了两步，脸色越来越沉，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停下来，一拳打在一旁的墙壁上。顾亦修吓了一跳。酒意瞬间消失不见，他站直身体。茫然的说，“堂兄……”只见顾勉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眼底蕴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顾亦修没看懂那是什么情绪，但依旧有种毛骨悚然的冷意从脊椎骨爬上来。他打了个冷颤，一低头，忙说，“堂兄，你的手……”那一拳用了实劲，骨节上泛着点点血，破了皮，但吸引顾亦修的却是他另外一只手，紧紧窝着，青筋暴起，像顾勉此刻脸上的表情，暴虐，冷漠。低下还有几声熟悉的音往上传。“嗯，没关系。”

“我送他回去就可以了，不用麻烦。”

他想，之前喝醉酒，慕凉也曾这么温柔过吗？他想了好一会儿。想到的只是慕凉冷漠戒备的眼神，他只是略微凑近一点，她就像炸毛的猫，愤怒又抗拒。浑身上下布满尖锐的刺。他当时只觉得，真可爱。如今却生出疯狂的嫉妒。顾亦修还在茫然，正要再喊一声，顾勉伸手将他拎起来，一言不发的下了楼。——我……其实可以自己走。顾亦修半天没敢说话。总觉得下一秒，堂兄就能一拳头抡上来，他见过堂兄打人的模样，那已经是上学的时候，拳拳要命，发了疯似的冲着一个男人打，对方磕头求饶，脸上都是血，他只是暴戾的挥舞拳头，将人死死按在地上。只有那么一次，不清楚原因，没有人敢问。后来，顾亦修在堂兄钱包里看到过一张照片，是个女孩子，年轻，稚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一直装在钱包里。二十二岁那年，顾亦修没有在钱包看到那照片，还问了句。他当时刚从病房醒过来。车祸。和顾父一起出的车祸。伯父将他按在身下，那场严重的车祸，一死一伤。醒来时眼神冷漠孤寂，像头狼。恶狠狠的似乎是想把人咬一嘴肉。听到他的疑问，他抬着头说，“可能是丢了，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