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贺拔三兄,委实是个人才,在阿叔三子中,确是是三兄最为杰出。”
武川,独孤一族府邸中,刚从怀朔而归的独孤一族小郎君独孤如愿手中黑子缓缓落下,整个人脸上全是若有所思。一旁就坐观棋的赵贵轻笑,看来期弥头对这贺拔岳,倒真不是一般上心,触及身边手执黑子却是是一脸不赞同的宇文泰,他的笑容也更大。虽是姻亲,可这黑獭对那位姻亲,也是颇有意见哪!“下一去处我已定好,就是河西!期弥头,黑獭,阿佐,一起去否?”
“你倒是会赶时候!”
宇文泰冷哼一声,李虎瞬间是不赞同,“黑獭!”
“阿佐,你我兄弟,对彼此为人岂非比一般人更了解,放心,我赵贵可没那么小心眼。”
赵贵一脸哥俩好地搂住宇文泰,李虎也是啼笑皆非,要不怎么说这俩人最是臭味相投呢?从这赵贵归来开始,就几乎是日日和黑獭黏在一起,武川好事之人若不是碍着宇文一族与赵氏的威势,怕已是传的再难听不过,“期弥头,是否还要归去怀朔?”
“再等等”等?李虎愣住,独孤如愿莞尔,“怀朔如今是非恩怨不少,阿兄阿叔已是焦头烂额,我此番前去非是帮不上门反倒是添乱,既如此,何必急在一时?”
添乱?难不成,怀朔此番,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成?李虎的眉头蹙起,赵贵的脸上也是无奈至极,,知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可若是什么都被瞒在鼓里,被憋死也是太憋屈。明明都是怀朔子弟,阿佐这消息,实在是不灵通。“还不是那破六拔韩陵,据说他带着人马又去了怀朔想扩充势力。说起来他倒也算个英雄人物,沃野那地儿,本就是他的地盘。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沃野还不够,如今居然还想把整个六镇都拉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实在愚蠢至极。”
赵贵的脸上难掩惋惜,“如今虽然朝廷还没动静,不过这匈奴的名声也算是打响了。眼中钉的滋味,那破六韩拔陵今后可算是有的品了。”
“元贵莫非以为,真是那破六拔韩陵?”
独孤如愿声音冷冷,赵贵难得怔住,李虎的脸上也难掩诧异。看向同样是沉住脸的宇文泰,再瞧着依旧脸色平静的独孤如愿,心里已是有谱。破六拔韩陵这个名字,果真,从过去到现在,究竟是他们几人心中永远的刺!••••••••••••••••••“如愿,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书房内,赵贵跟宇文泰已离去,只剩下他兄弟二人,李虎再是忍不住开口。“当初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时过境迁,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这件事,根本就不是,”“破六拔其实,算的上是个人物,”独孤如愿打断李虎的话,“这般卑鄙龌龊,是不会为之,阿佐,你也是亲历之人,该与我同等想法。”
李虎不再言语,静谧的书房内,能察觉的,只有二人清浅的呼吸声,四目相对,彼此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太多,良久,李虎终于低低开口,“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愿,若我是你,在亲眼所见之前,不会妄下定论。”
“阿佐,谁说我没有亲眼所见?”
独孤如愿笑容浅浅,李虎的眼睛陡然瞪得老大,这是什么意思?“如愿?“跟我来。”
“•••••••••”••••••••••••••••••••“是你!”
“李家小郎君,多年不见,风采果真更是卓尔不凡。”
灯火通明中,破六拔韩陵脸上笑容满溢,李虎的脸上却全是深思,这个一脸戏谑的男人,当真是揽月楼那个冰冷之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何这男人竟然会是和过去截然不同?“时光匆匆,李小郎君会变,破六拔韩陵自然也不会如当初一般。”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该是在怀朔?”
“怀朔?”
一脸玩味之人脸上更是似笑非笑,“看来,那群小人究竟还是成功的,连李小郎君都被骗过。”
“阿佐心地纯良,非是狡诈之人,破六拔莫要妄言!”
轻抿一口茶水,对上好友难以置信的脸,独孤如愿俊美无铸的脸上也是无奈,“破六拔,你来说。”
“好。”
室内一片静谧,能听到的,只有某个低沉的男声,烛光摇曳,三张男儿脸上皆是表情各自精彩,不过,若论个长短,自是当属李虎,那张白皙的脸上此刻惊讶,愤怒外加恐惧此起彼伏,手里的茶杯捏的紧了紧又放松随即又是紧了紧,直到对面之人终于住了口,李虎方才愕然发觉,他的额头,已是遍布冷汗。“你,当真不容易。”
将杯中水一口饮下,李虎几乎被呛住,若不是独孤如愿手伸到他背后,只怕此刻会更难受,不过,若说难受,他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面前之人才是,被信赖之人背叛,还顶着他的名号败坏他的名声,这滋味,大概比死还难受吧!虽然他过去对这个男人恨得牙痒痒,但此刻也不免有些同情。李虎的眸光里满是复杂,目光落到始终是一脸平静的好友身上,“如愿,你与他,这许多年竟是一直都相交的?”
“多个朋友,就少个敌人,何乐而不为?”
这话,也对,只是,你二人,难道不该是这世上最不想碰面的人么?压下心头不该有的异样,李虎也是正了神色,“你此番,是预备留在武川?”
思及宇文泰那张黝黑的脸,李虎也是叹口气,“此处非是你的乐土,破六拔韩陵,独孤一族虽是武川领民酋长,但这片土地上,并非只有独孤一族。”
“李氏小郎君所言,是那位宇文小郎君。”
“•••是。”
李虎丝毫不打算拐弯抹角,“我李虎心慈手软,但宇文泰,绝非心软之人,当年揽月楼一事,虽是贺拔胜之计,但之于我武川终归是不足为外人道,身为当事者,破六拔韩陵,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放过你。”
“期弥头倒是未说错,你与他,当真只能为臣属,不能为天下之主,”破六拔韩陵的笑容依旧不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出现那等情况,至于,若是有何等意外,我可发誓,武川毕竟庇护于我,我破六拔韩陵,绝不会陷武川于不义。”
••••••••••••••“期弥头,我倒是没料到,你胆子居然如此之大!”
“隔墙有耳!”
黑暗之中,独孤如愿声音低低,李虎的话却是尽数噎住,你既然知道隔墙有耳,为何又敢冒着这样打的风险将这等人物留在武川?“我有分寸,阿佐,莫要再多言!”
是啊,你一向都是最有分寸的,今番,肯定还有你的道理,默默加快脚步,李虎烦躁的心更是乱成一团麻,六镇之中,这许多年也唯有武川最是太平,现在,终于也要开始乱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