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怀朔,郊外,城楼上,贺拔岳的声音里全是玩味。身边的贺拔胜目光从远处挪移,瞧着自家三弟这般不该有的欢悦也是瞬间黑脸,“阿斗泥,闭嘴!”
贺拔岳耸耸肩,却也没再多言,瞧着那已是再看不清的马队,他的面色也是多了几分复杂,目光触及身后一直低头的人,他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念奴,你心里,此刻是否会有一丝欣喜?“念奴没你那么龌龊,”贺拔胜声音冷冷,他这个三弟,太喜欢自作聪明。念奴虽然跟着他贺拔胜的时间不多,但他看的出来,念奴可不是那般小肚鸡肠,只知道争风吃醋的蠢妇!他这个阿弟,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兄!”
贺拔岳的声音里有警告,贺拔胜不语,目光却是从念奴身上移开,对上贺拔岳怒意十足的脸,他也是冷笑一声,“阿斗泥,今番事情还未完,独孤如愿跟宇文泰虽走,但怀朔之地,可还没完全平静,”贺拔岳不语,贺拔胜却是径自就往城里走。怀朔之地,不该有的人和物实在是碍眼的很,若不整治,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北魏,武川镇,独孤府邸,府中气氛,已经整整低迷半月,房内,匆匆而归的独孤如愿的手还握住如罗氏的,那双在睡梦中依旧眼角带泪的模样也是让他心如刀割。上天对独孤一族,为何从来都如此残忍?“妇人有妊历来凶险,能成活着自古不过十有四五,如愿,此中道理,”不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宇文泰声音里全是冷静,站于他身侧的李虎却是恶狠狠瞪一眼好友,“闭嘴!”
这个黑獭,真是惯让人难受的紧。“我所言并为有错,阿佐,就算如愿陪在她身边,也不会有别的结果。更何况,男儿还在四方,若是为这妇孺之辈误了大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宇文泰的眼中全是深邃,李虎已是怒极,宇文泰,你竟是这般冷血么?“去书房说,阿若该醒了。”
“如愿?”
独孤如愿瞄一眼李虎,刚刚还是义愤填膺的人瞬间偃旗息鼓。瞄一眼还若无其事的宇文泰,李虎再不去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他当真会将这没血没泪的混小子揍一顿!••••••••••••“是我的错,”书房内,独孤如愿难掩落寞,阿娘昔年只生他一子,个中心酸他比谁都知晓,阿娘是柔弱女子,如雨中花朵般是要让人呵护的,阿若虽与阿娘血缘至亲,可他却自以为阿若与阿娘相比自多几分英气,却也忘了,身为女子,终究是不比男子,为人夫者,连妻子都未能保全,还谈何等家国天下?“若天下男儿都如你这般儿女情长,战事不用打必定是国破家亡,如若到那时,就算你再武功盖世,覆巢之下又怎会有完卵!”
“黑獭,别说了!”
原本独孤一族痛失小郎,不对,应该是小娘子,触及独孤如愿清俊的脸,李虎心里也难掩惆怅,若是这独孤小娘子他日长成,定会是何等风姿,何等倾国佳人?如今还未生出便是无踪,实在是让人遗憾。“如愿,眼下让阿嫂放宽心才最紧要。”
“阿佐,当初那叱奴氏小产,可未对我说及此话。”
你与如愿,能一样吗?如愿对娘子,那是爱护有余,可你对叱奴氏,虽则她是妾侍,可他终究也是你的妾侍,你待她,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之于你,不对,是你房中所有女子之于你宇文泰,都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看来在阿佐心间,我当真只是个负心汉了。”
宇文泰声音里难掩惋惜,独孤如愿已是幽幽开口,“黑獭,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怀朔如今,只怕也是闹的慌,你惹了事情却不等着收尾就回来,现在你居然对我说想一个人待会儿?”
“宇文氏小郎君的杀伐决断,我独孤如愿信得过!”
冷冷一声嘲讽,宇文泰简直气的要跺脚,李虎的眼中闪过疑惑,独孤如愿却是避开了眼神,“阿佐,你们先回。”
“••••好。”
宇文泰依旧暴怒,却是被李虎连拉带拽地拖走,瞧着不甘不愿的某人,独孤如愿也是低下头,心里被堵塞的感觉越演越烈,压得他,一点都喘不过气来,阿若身心俱痛,他,何尝也不是?“身为武川一族领民酋长,如愿,刚看开的趁早看开,是福。”
“耶耶。”
独孤库者脸色柔和,对上独孤如愿苍白了几分却更有男儿气概的侧脸也有几分复杂,这几日,无论是府内还是武川,最大的事情无一例外都围绕着独孤府失去的,小小娘子,独孤有女,艳倾寰宇,得知可得天下,他承认,在最初的悲恸之后心里有的,却是,不该有的庆幸,“耶耶莫非,还在想当年如愿出生之前大方师的谬论?”
独孤如愿脸上难得有显而易见的怒意,天命天命,如今,连当时知天命的那人都不知魂归何处,耶耶居然还在想着那番说辞,“天命早已做出公断,您何必再自欺欺人!现如今先王已故,大王年幼,太后临朝,天下大局正在动荡,您若是还在想那谬论,武川只会自取灭亡!”
“你阿娘的担心,却是白费了,”独孤库者丝毫未有恼怒,脸上也是染起几分笑意,“我独孤一族儿郎,对娘子,从来都是专情,可是如愿,既然你明白独孤一族之于武川意味什么,你就更得知晓,孰轻孰重。此番虽则破六拔韩陵之事已压下来,可怀朔与武川之间,却也不是全然都意见一致,若有下次,你还得掂量一番在做决定,毕竟这世间,不是任何事都只看人。”
“••••••如愿明白。”
“既是从怀朔归来,此番府中也是多事之秋,在武川待着,多安慰安慰阿若,阿佐话并未有错,你与她,皆还年轻。”
“••••是。”
独孤如愿颔首,终是原路返回,阿若,现在更需要他,他能为她做的,如今,也只能是陪在身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