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川之地,确是人才辈出。”
“陛下谬赞。”
皇觉寺内,一身袈裟却难掩尊贵之气的大梁皇帝,萧衍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面前脸色迥异的二人也是笑容更大,“果是英雄出少年。昔年本王与你二人之父兄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北地勇士,却是别有风范,如今想来,南国之地,确是风雅有余,气概不足。”
“陛下既知如此,何必还偏安于此?”
宇文泰的目光直盯着面前人,果然当初毅然决然来建康是对的,眼见才是为实,这位传言中行事荒诞不羁的南朝皇帝,居然也是如此通透之人?诚然在南朝这样并不逊于北地的虎狼之地,居然还能平安至今,这萧衍,若说没有几点子魄力,只怕也没人信,帝王术,自古,皆是凡人难以理解。可他宇文泰,从来都不是凡人,他萧衍可以作为的,宇文泰,一样可以,而且,他可以做的更好,更绝!王者必须杀伐决断,不可以有怜悯之心,如今这萧衍将自己困于此地,可不就是因着那怜悯?一眼扫过周遭大大小小的佛像,宇文泰冷哼一声,装的还真像!“本王年少之时也曾与宇文小郎君一般潇洒,”手中的佛珠被轻轻转动,萧衍的脸色难得硬气几分,“可岁月流逝,午夜梦回之际,总会梦见那早已化为白骨的故人,昔年宫中道士曾言东海祖洲神芝草能长生不老,炼成丹药可保本王万寿无疆,可若真是万年不死,那些故人们,岂非日日夜夜都折磨的本王不得安生?”
“所以,大王遣散了方士,孤身一人入这佛门净地。为的是求得佛祖原谅,早入轮回,免受折磨之苦?大王对佛祖之心甚诚,如愿拜服,可大王可曾想过,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将安稳的江山重新置于水深火热,这样的君主,佛祖真的愿意免去您的轮回之苦,让您永生永世都得享太平吗?”
清冷的男声在寂静之夜中余韵十足,配上那张冷静自持的脸,更是多了几分威势在,萧衍的手早已顿住,早已是心如止水的心中又一次起了波澜,果然,他终究,还是没有得道,“独孤郎,此处是梁地。”
萧衍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危险之意,独孤如愿的脸上却是起了笑,“既是梁地,陛下做主,才是理所应当。太子殿下虽优秀,但大梁皇帝,毕竟是您。在其位,谋其政,方才是正经。”
微微躬身行了个大礼,灯火通明中,独孤如愿那张清俊的脸上全是恭敬。萧衍的脸上微微一怔,良久,终于是叹口气,“独孤郎所言,甚是有理。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大梁此番,倒是要感谢独孤郎了。”
···················“那梁王,不是早已不问事,此番为何会突然回宫?”
客栈内,刚刚得到消息的侯莫陈悦脸上全是阴骘。那萧衍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会一反常态?此番他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侯莫陈悦在健康的布局可都要重新调整,“阿兄?”
“阿弟,隔墙有耳。”
高欢答非所问,侯莫陈悦眼有不甘,高欢的脸上却是浮起一抹笑,“建康之内,贺六浑还是有几处地方,阿弟若想,建康城,想住几日,便住几日。”
一个眼色扫过,身边之人立刻奉上早已备好的锦盒,“有这些,足够。”
“阿兄,这怎么,”“你我兄弟,不拘这般小节,更何况,此番阿兄北归恒州,留阿弟在此,已是阿兄之错。”
侯莫陈悦的脸上笑容尽失,高欢这突如其来要让他留在建康,到底是什么居心?狐疑的目光扫过面前人,瞧着自始至终都是脸色未变的高欢,他到底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还是压下。说到底,高欢如今虽是春风得意,可毕竟是靠着娄氏起家,一而再再而三弃那妇人于恒州不顾,也是得考虑后果。金灿灿的黄金在烛光下甚是耀眼,侯莫陈悦的心总算是好过了几分。建康这样的好地方,多留几日也无妨。更何况,是高欢出钱他享受,河西之地有耶耶坐镇,暂时还出不了岔子,他实在没必要再想太多。脑子里理顺了之后侯莫陈悦总算是脸上有了笑,“阿兄放心,有侯莫陈悦在此,定不会少了阿兄的消息。”
“如此,就多谢阿弟了。”
············“这般无脑之人,河西之地居然还能平安无虞,想来那侯莫陈老都尉也是用心良苦。”
密室之内,贺拔胜轻抿一口美酒,淡淡的醇香别有一番风味,虽依旧是不习惯,但总好过那更淡的茶水,南国风雅,却是让他贺拔胜至今都没办法沉浸其中,瞧着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人,贺拔胜的笑容更加玩味,“高大人以为,贺拔胜所言有错?”
“将军以为如此,高欢自不敢多言,昔年贺拔氏之于高欢曾有知遇之恩,高欢自不敢忘。”
“以出身论英雄,素来非我贺拔胜所想,高大人既是雄才伟略,何必过谦?”
贺拔胜冷笑,“元叉此来临川王府是为甚,别人看不出来我贺拔胜可是心知肚明。为大魏镇守南境的,可是那南阳公主驸马、昔年南齐的流亡皇子萧宝寅。这萧宝寅领兵惯了,对南境和大梁更是了解的透彻,元叉那样的蠢货以为自己可以做了摄政王就能指手画脚,那萧宝寅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地位都比他元叉尊贵太多,怎么会任由那元叉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这中央统帅与地方大将面和心不和的消息早已是南境军队内部秘而不宣的秘密,若非此次在军营里面有元氏那几位宗亲斡旋,只怕南北还未交手这北地就先内讧了。这次南朝步步退让,虽算起来是元叉之功,可若动真格计较起来,元叉在洛阳,也讨不到几分好,那萧宝寅虽是亡国之子,却也着实是有几分胆色,归顺北地以来,可为大魏捞了不少好,现今那梁王二子又千方百计与他这位亲叔父勾上,元叉只顾着算计大梁却忘了这一茬。他忘了,别的将军可不会忘。只怕此番归回洛阳,这元叉不但无功,还给大魏引来了祸水。”
“祸水么?非是只有洛阳。贺拔一族,怕是也逃脱不得。”
高欢的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萧,贺拔胜的声音一沉,“高欢,这是何意?”
“无碍,只是高欢前番时日流连花街柳巷,偶遇那跛足之人,似是怀朔故知,一时兴起多瞧了几眼,居然在他身侧,发现了不该出现之人,前燕慕容氏之人最是心高气傲,以貌取人几乎是合族传统,此番居然愿意纡尊降贵与这般其貌不扬之人混在一起,着实是让人惊讶。(九七有话说:今天还是五更,大家敬请期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