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环之心智，确是无双，只是可惜了，今番，那大智若愚的梁王，脑子里那根筋，似乎也是被掰断了。”
室内，将手中的密件递给身边脸色迥异的二人，贺拔岳的眉头也是挑起，“好好看看，二位，会从中得到不少乐趣。”
宇文泰的脸，从进门到现在，就没变过，在听闻这几句话之后，灯火通明中，更是黑了几分。贺拔岳的眼神颇是玩味。瞧着眼前显然是忍耐至极却还是强自隐忍不发的宇文泰，贺拔岳的脸色也是微变，当真是性情中人啊！有趣有趣，这宇文黑獭，表面上看上去比过去多了几番心智，骨子里，倒还是和过去一般天真无二。说起来，真不知那宇文一族当家人看中这小子什么，平心而论，那老大老二老三若真好好栽培，比之他宇文泰，超出可也是未可知不是？贺拔岳摇摇头，彻底将刚有的念头打断。还是算了，若他那妹夫做了宇文一族之主，他日真有针锋相对的那日，他可不愿让燕暨在中间为难，公私分明最佳，武川与怀朔总不会成一家。他和这宇文泰针锋相对，总好过跟那宇文灏。亲疏有别，他和宇文灏，最清楚不过。贺拔岳的心思百转千回，可身边的二人此刻却无暇顾及。宇文泰早将手中的密件递给了独孤如愿。瞧着身边面色寒冷的好友，宇文泰也是缓缓开口，“如愿？”
“此事当真？”
独孤如愿声音幽幽，宇文泰不答，目光却是瞥向贺拔岳。被点名的贺拔岳脸上显然是早就料到，“绝无戏言，”唇角的笑容更大，贺拔岳的脸上更是意味深长，“当初插人进那萧齐皇宫，可费了我不少心思。这萧齐的皇宫，看起来不是铁板一块，但要真在那儿插人，也不容易。”
目光扫过面色难看的宇文泰，贺拔岳的脸上更是倨傲。宇文泰，你比起我贺拔岳，可还是嫩太多。“若果真如此，梁国易主之日，也不远，”宇文泰声音冷冷，显然也是被贺拔岳的这番蔑视给激怒了。“那梁王倒是个胸襟开阔的，对亲儿子要打要杀，对个野种，倒是胸襟开阔的很。”
思及那日在建康种种，宇文泰的脸色瞬间精彩。难怪那大梁太子在对付皇叔之余还不忘他那个兄弟，看来这梁帝，倒也是个多情种子不成？哼，多情种子居然也想入佛门圣地，难不成，是真不知晓佛门乃六根清净之地不成？这大梁皇帝，委实也是个奇葩。“你这般神秘，就为了告诉我二人这天下人皆知的宫廷秘辛？”
宇文泰的脸上全是似笑非笑，“一个野种罢了，就算是得了那萧衍的宠爱，也根本不会有大出路。那萧衍再蠢，也绝不会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仇人的儿子。”
“野种？”
贺拔岳一脸玩味，对上宇文泰不屑的眼神瞬间也是面色一变，“那是南齐末帝唯一幸存的血脉。宇文泰，你说话，最好有点分寸。”
宇文泰冷哼一声，对贺拔岳这番纠正摆明了是不以为意，瞥见身侧眉头皱起的好友，他略一思忖也是知晓大概。萧赞其人，确实是个孬货不错。但就算是个孬种，南齐末帝遗腹子的身份，如果真想在这上面做文章，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更何况，如今这萧赞若真想在北地找个靠山，还真有一个现成的。孝文皇帝之女、南阳公主驸马、大将军萧宝寅，可就是这萧赞的亲叔叔。当初这萧宝寅流亡北地，被孝文皇帝看中一路发展至今，就算如今远离洛阳朝堂，元诩那小儿想要在南境动点脑筋，可还得顾念着萧宝寅的脸色。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还是这个有南北双重保障的地头蛇。宇文泰的眉头紧紧皱起，看在独孤如愿眼中，此刻也更添几分意味。对上贺拔岳一脸了然的模样，独孤如愿也是幽幽开口，“南阳公主妇德昭昭，确是元氏公主典范。只可惜，那萧宝寅却非是安分之人，就算有南阳公主这般贤淑之妻在身侧，怕也是无法泯灭他心中野心。如今在这南境，虽然我武川没有得到更确切的消息。但风言风语，也听过不少。”
独孤如愿声音微顿，眼中顿时也多了几分杀意，“那元叉前番在南境失礼，甚至今次柔然南侵，他都没少出力。”
萧宝寅，这个人很危险，从一开始他独孤如愿就知晓。本以为他会顾念着昔年孝文皇帝一番恩典会有所收敛，但没想到这个男人如今是越来越剑走偏锋。南境之地名副其实的王，早就已经不是元氏，反倒更像是他萧宝寅。如今这萧赞更是暗中活动，司马昭之心，当真是路人皆知。“贺拔三兄，你还听到了什么？”
独孤如愿单刀直入，显然是丝毫都不客气。贺拔岳的笑容更大，脸上却丝毫没有被唐突的怨念。不错，他要的就是独孤如愿这般清醒的脑子。如那宇文泰一般只知道局限于自己的空间中的莽汉，他贺拔岳，从来都瞧不上！“独孤如愿，既然这萧宝寅与那萧赞如此不识抬举，想要收拾他们一番，当然是必要，不过，该出手之人，从来都不止我们两三个。”
贺拔岳的脸上全是似笑非笑，独孤如愿面色微变，宇文泰却是冷哼一声，“贺拔岳，你还真是玩的一手好把戏。不过，请你记住了，我武川可以配合你，不过前提是，不要伤及我武川！”
“这番话，似乎还轮不上你宇文泰开口。”
贺拔岳的目光对上独孤如愿的，瞧着面前不发一言的人，他的笑容也是更冷，“独孤如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怎么，还在顾念那给了武川些许粮草的大梁太子？”
“贺拔岳！”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此番对萧赞出手，萧统，求之不得。”
灯火通明下，独孤如愿的脸上全是沉静。贺拔岳的笑容已是渐渐消失，“看来，你也知晓，此番那大梁皇宫巫蛊之祸，和这萧赞，密不可分。”
“太子失德，君臣失和，于想谋朝篡位者，最当时。”
独孤如愿声音冰冷，“萧赞从不是表面上那般无脑，他一个遗腹子，能在大梁安然待到今日，还能得到梁帝的怜爱，靠的绝不是运气。传言中昔年南齐皇帝最是荒唐，但为帝者，最重要就是大智若愚。若非如此，当年那南齐先王，也不会摒弃这看似英明神武的萧宝寅，而选择那昏聩的萧宝卷。成王败寇，梁王萧衍，不过技高一筹罢了！”
独孤如愿字字句句皆戳人心。听在贺拔岳耳朵里，终于是多了几分兴味。瞧着一脸阴郁的宇文泰，他的笑容更添几分古怪，宇文泰，你现在能看清楚独孤如愿，也不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