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魏大统十三年,十月,西魏河阳处乱,因河阳镇守与侯景暗通,西魏丞相宇文泰遂上奏天听,求遣陇右大都督、秦州刺史独孤信前往安抚。时西魏文帝元宝炬甚是讶异,言曰,“河阳一处之乱,虽是势猛,然杀鸡焉用牛刀?”
然丞相宇文泰执意求独孤信大将军前往,言曰,“东魏处因大丞相之死,如今甚是动荡。我关陇处如今各地亦是蠢蠢欲动。乱世当用重点,臣宇文泰以为,非是独孤信大将军,无人可再安。”
魏帝元宝炬沉默良久,终是应允。十一月,柱国大将军、陇右都督独孤信调任河阳,于短短三月间,已是将昔叛变之臣属,尽数诛灭。又以河阳处战乱后甚是寥落,遂搬至残破不堪之太守府,亲自修缮镇守,与留守军民,共建新城。半年有余,竟是让河阳处,恢复如三年前之兴盛。时西魏处诸地再有乱起,独孤信大将军又受命率军平叛,总括下溠、保卫洛阳、占领岷州、平定凉州,赫赫战功竟是再无人可匹敌。时西魏文帝元宝炬甚喜,立时下奏增加封爵,然独孤信大将军竟是固辞不受,言曰,“臣居于柱国大将军之位已饱受圣恩,为国尽忠乃臣之本分,实不敢再求封赏。”
帝元宝炬不许,时丞相宇文泰奏曰,“独孤氏诸子虽幼小,然于军中也是少年英才,冲锋陷阵甚是勇武,大王可于独孤氏诸子处有封赏,独孤大将军拳拳爱子之心可全,大王于有功之臣抚慰之心亦可得全,岂非两全其美哉?”
帝元宝炬闻之,甚喜,言曰,“卿之所奏,甚是!”
遂下诏封独孤信次子独孤善封魏宁县公,三子独孤穆封文侯县侯,四子独孤藏封义宁县侯,各食邑一千户;五子独孤顺封项城县伯,六子独孤陀封建忠县伯,食邑各五百户。独孤一门之荣光,一时之间也是无人能及。然天下之人,竟是个个都自称许独孤信大将军理所应当。时柱国大将军独孤信于河阳之地闻之,向长安方向处叩拜谢恩。八月,南朝忽闻侯景勾结临贺王萧正德反叛,时西魏丞相宇文泰闻之,甚恐战火绵延北地,遂上奏魏帝元宝炬,求魏帝应允,与太子元钦一道巡视北地。时帝思虑良久,终是应允。九月,西魏太子元钦与丞相宇文泰巡视北部边境,感念独孤信大将军之功,又亲降河阳慰问一二。时丞相宇文泰扶独孤信大将军之手,言及昔年武川旧事,竟是感慨良多。太子元钦闻得独孤信大将军昔年孤身护送孝武帝西迁,亦是感念。言曰,“父母之邦已久违,一家生死皆是因家国大业置之度外。独孤一族,如今子孙虽旺,然独孤先祖,却是丝毫抚慰皆无,本宫心中,亦甚是愧疚。”
遂当庭下诏,以太子令,追赠独孤信之父库者为司空公,追封独孤信之母费连氏为常山郡君。时独孤信大将军含泪叩首,言曰,“臣独孤信蒙陛下与殿下大恩,无以为报,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可偿还一二!”
—前言“···高澄其人,虽非是全然得到高欢真传,可仅仅是三言两语将,就引得那萧衍主动与东魏处改善关系,顺道,再让那吃里扒外的侯景狠狠给了萧衍一个重击,倒也是,当得上东魏丞相之职。”
“若黑獭果真心内如此想,此番,也不会让太子一人归于长安处,而独自于这河阳处久留。”
河阳太守府,书房内,独孤信手中白子已然落定,瞧着依旧是含笑不语的宇文泰,嘴唇也更是抿紧了几分。“··此番挟太子而至于北境,大王已是得到教训。黑獭,莫要得寸进尺。”
“元氏江山,元氏子孙坐。如愿以为,有何不妥?”
“黑獭,皇孙虽诞,可若是你以外祖身份,扶年幼之子为帝,当真不怕世人诟病,你是想与昔年那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么?”
独孤信的面上已尽是寒意,对面的宇文泰却仿佛浑然未觉般,自顾自只是将手中的黑子落定,“长安处诸事繁杂,阿弟所言甚是,宇文黑獭于河阳处久留,确实是有负君恩。”
瞧着面上还是一片阴郁的独孤信,宇文泰的笑意也愈发显得意味深长,“长安处诸事,阿弟若是这般不放心,河阳之地,不若暂且搁置。长安处阔别甚久,阿弟应该,也甚是想念。”
·········“··阿叔数年来战功赫赫,归于长安处,于朝堂上与耶耶分庭抗礼也是理所应当。”
独孤府,书房内,一身戎装却难掩书生气的少年滔滔不绝许久,察觉到一边于主位上就坐的少女丝毫都未有从账册中抬头的架势,终于是住了口。“伽兰?”
“姐夫于陇右处镇守多时,自是不知晓阿姐现今,已是沉迷账册,无法自拔。”
“伽音!”
独孤伽兰终于是将目光从一众纷繁中抬起来,严厉之色已是一览无余。独孤伽音却是眨眨眼,立时来到独孤伽兰身侧也是将她一把拉起,瞧着颇是有几分不满的独孤伽兰,独孤伽音漂亮的水眸也是眨啊眨,“伽音是长姐一手调教,虽然不至于沉迷于家事,可处理起来也是颇晓得门道。姐夫镇守陇右甚是劳苦,难得归于长安处,阿姐可莫要辜负了!”
········“··伽音这丫头,数年不见,倒是懂事太多。”
独孤府,花园内,瞧着身侧沉静的独孤伽兰,宇文毓的面上也是多了几分暗淡,“伽兰,你,”“阿兄,如今府中诸事繁杂,你我婚约,大抵,还得再拖延。”
独孤伽兰眸中颇有几分歉意,宇文毓一愣,忽而也是轻笑出声。“伽兰可是只在为此烦心,若果真是,大可不必。无论多久,阿毓都会等待。”
包含深情的眸光中颇多温柔,独孤伽兰眼眸微垂,手却已是轻轻抚上宇文毓的。颇有几分逾矩的抚上宇文毓的。流转的眼波在阳光下颇是光芒毕现。个中魅色,竟是,不言而喻。不远处,已是站定许久之人终于是飞快转身。只是,还未等到挪动一步,就已是立于原处未动。久久未归的独孤府主人独孤信一身戎装一般无二。可那双似乎被岁月厚待的脸面,却终究丝毫被侵蚀的意愿都未有。看来,这多年来,伽兰一直都暗中联络郭氏和崔氏放出的那番有关“独孤大人克妻”的谬论,倒也颇是必要。否则,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能引人注目的美男子,不知道有多少贵女,愿意入独孤府中,成为一众儿女的娘。“大将军难得归来,入我独孤府处竟是无人接待,也非是待客之道。独孤信既归,自然不能让人看清了独孤氏。”
“以大将军赫赫军功,何人敢乱嚼舌根。”
“耶耶,阿兄。”
“阿兄!”
宇文毓和独孤伽兰已是相携而至,一双出色的小儿女,倒是愈看愈是赏心悦目。独孤信的唇角微微勾起,“伽兰,此番耶耶归来,也是想与你阿叔商议,将你和阿毓的婚事,”“南梁处乱政已是如火如荼,东魏高丞相府,更是风起云涌。大战已是一触即发,伽兰并不以为,此番独孤氏和宇文氏,大张旗鼓结亲,是好事。”
独孤伽兰打断独孤信的话,瞧着面上已是多了几分阴沉的独孤信,已是躬身行了大礼,“耶耶与二位兄长,此番定有要事相商。小妹即将下学,还望耶耶莫怪伽兰先行告退。”
“······”“阿妹之见识,丝毫都不逊于男儿。人人都道太子妃聪慧,可于萨保看来,阿意比之伽兰,却是逊色不知几何?”
“阿兄,此话乃是大不敬!”
“阿毓,宇文氏长媳,若果真是无脑之辈,天下人,也会以为我宇文氏软弱可欺。”
瞧着已是面色涨的通红的宇文毓,宇文护的笑意也是更大,“皇宫处已是有诏命归京诸将入宫议事,萨保前来,也是为告知阿叔,阿毓此番既是一并遇上,也是妙极。”
话音刚落,宇文护已是主动让出一条道。宇文毓的眼中困惑之意毕现,倒是独孤信已是泰然大步而去。宇文毓立时跟上,瞧着多年不见,如今再见竟是颇多凌厉之色的阿兄,宇文毓心中不安之意也是加剧。脑海中不由自主也是想起这一路归来听到的种种传闻。片刻之后,也是立时将不该有的想法都压了下去。耶耶与阿兄,还有宇文氏全族,绝非会是如那高氏一样的狼子野心,他身为宇文氏子弟,绝不可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