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霞还在荣熙宫里和战美琪汇报,荣熙宫私自送出皇上御赐之物的事情,就已经传到了慈宁宫太后耳中。太后听完这消息,又惊又怒,一时竟然无法相信:“什么?瑾秋!你说的可是实情?那战妃,竟将皇上御赐之物全数送出了宫外?”
“回太后的话,奴婢确信,这是实情。”
瑾秋恭敬地答道。瑾秋是太后嫁给先帝前的陪嫁丫鬟,跟在太后身边近四十年,心思通透,对太后忠心耿耿。在后宫混迹多年,自然是有着自己的人脉网和情报线。更何况,夕霞这番动静那么大,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传到慈宁宫也确实不稀奇。太后气的只拍桌子:“宫门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就这样放任荣熙宫的人胡作非为,难道不知道这样对皇上不恭,是可以株连九族的嘛!”
尽管太后气得已经微微颤抖,但瑾秋却仍然十分持重:“回太后的话,荣熙宫的夕霞姑娘向宫门守卫出示了皇上的御赐金牌,侍卫们这才放行的。”
“什么?御赐金牌!?”
太后再一次又惊又怒。那秋瑾只是站在太后面前,恭敬而沉默。太后重重呼了口气:“去!去!去把皇帝给我叫过来!就现在!”
秋瑾仍然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是。”
说着便出了内厅,直接往养心殿而去。此时慕容文博正在养心殿开军政大会,所有的大臣都在养心殿齐聚,大年初一的傍晚,所有的大臣都因西疆的战事而被迫加了班。那瑾秋来到养心殿门外,便发现养心殿大门紧闭,洪元顺正守在门外。洪元顺看到那瑾秋来了,便赶紧行了个礼:“瑾秋姑姑好。”
瑾秋点了点头,这皇帝跟前的大内总管虽是厉害,可无论如何都不敢和太后身边的人叫板,整个皇宫里能不用给洪元顺面子的人,除了皇帝太后,就是战美琪和瑾秋了。“太后请皇上立刻到慈宁宫一趟。”
瑾秋面无表情。她这样的面瘫,在暴怒的太后面前是淡定,在满脸堆笑的洪元顺面前就是冷漠了。洪元顺心里暗暗叫苦,今天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总是要得罪人,他讪讪地笑道:“哟,这……这真是不巧,皇上在里面开军政大会,刚把张国公、吴太师请来,说是战事紧急,商讨期间无论何人都不可打扰……”洪元顺自然是知道轻重的,虽然皇帝是天下的表率,一定要遵从孝道,可凡是也有个轻重缓急,前线战事都火烧眉毛了,皇帝怎么可能还晃晃悠悠到慈宁宫喝茶。瑾秋听了洪元顺的话,也自然是能分的出轻重了。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老身明白了。一会儿皇上散会了,也麻烦洪公公转告皇上一声。”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看到瑾秋没有为难自己,洪元顺立刻满脸陪笑地送走了瑾秋。这大年初一的,本应满是喜气,而如今却又是战事连连,自己又总是作夹缝人,可真不是好兆头。洪元顺连连叹气,又回到了紧闭的大门口,继续守门。瑾秋迅速回到了慈宁宫,报告了太后皇帝正在忙,太后更是气得有气没地方撒。太后最后沉声说道:“去,把战妃叫来。”
荣熙宫里,武舜英刚走不久,战美琪正在自家内院练剑。她心中烦闷,自是剑气森森,一招一式间皆满是杀气。此时,瑾秋来到了荣熙宫,夕霞便心中觉得不好,却还是笑颜迎了上去:“见过瑾秋姑姑。”
“嗯。太后请战妃娘娘去慈宁宫一趟。”
瑾秋说话从来都是公事公办,没有一点感情色彩。“是,劳烦瑾秋姑姑稍候,奴婢这就去通报我家娘娘。”
说着夕霞便快步走进了后院,见战美琪剑气森森,便知她此刻心中不平,一时有些不忍催促。战美琪见夕霞来了,却主动收了招式,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新消息?”
夕霞摇了摇头:“是慈宁宫的瑾秋姑姑,说是太后请主子去慈宁宫坐坐。”
战美琪冷哼一声:“去坐坐?怕是来质问我为何要私送皇上御赐之物出宫吧。”
夕霞听了,不知如何接话。“我换件衣服,你请秋瑾姑姑稍等。”
战美琪也不甚在意,她当初决定要送出那些御赐之物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许多麻烦,她自然也不介意麻烦一下就找到头上。说着,她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换了件素净的衣服便走到了内厅。“见过战妃娘娘。”
瑾秋虽然是太后跟前的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是奴婢,在奴才间可以高人一头,见到主子自然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瑾秋姑姑客气了,本宫随你去见太后吧。”
说着战美琪便跟在瑾秋身后,向慈宁宫而去。瑾秋虽也是年近五十了,可是因为常年干活,倒是手脚十分麻利,走起路来很快,战美琪和夕霞都是练武之人,自然也从容跟上了瑾秋的脚步,于是一行人便很快来到了慈宁宫。战美琪倒没有一点心虚,很自然地走进了慈宁宫内厅,和太后行了一礼:“臣妾见过太后。”
“免礼。”
太后这语气,一听便知是生气了。“谢太后。”
战美琪却恍若未闻,只当是寻常对谈,从容地站了起来。太后自然不会有心情让战美琪坐下:“战妃,西疆突起战事,战家军辛苦了。”
太后怎么说也是混了那么多年,当然不至于低级到一上来就胡乱训斥。毕竟最终促成这件事的,是她那胡乱就送金牌的宝贝皇帝儿子。“多谢太后挂怀,保家卫国,镇守边疆本就是战家军职责所在,谈何辛苦。”
战美琪这话说的好像很客气,但语气却是硬邦邦的。太后斜眼看了战美琪一眼,心中已有不满。“皇帝为抚恤战家军,赐给了你一批奇珍异宝?”
“回太后的话,皇上是赐给了臣妾一批奇珍异宝,臣妾不胜感激。”
“哦?那现在那些奇珍异宝在何处?”
“已依皇上所愿,送出了宫,在去往西疆的路上。”
太后听了,不由得皱眉。依皇上所愿?难道是皇帝的意思?可若是皇上有意赏赐战家军,大可以直接送到西疆,没必要在战美琪手上过一下手。更何况,要大加赏赐战美琪的事情,皇帝还特意跑到慈宁宫和自己说了一遍。“哦?竟是皇上所愿?”
太后虽然心中不悦,可也绝对不会做出让自己儿子左右为难的事,便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道。“是,洪公公来传旨时便说了,这些御赐之物,是皇上为抚恤战家军的。”
“战妃,你可知道,皇上若是将东西赐给了你,那这东西你就不可转赠,更不用说送出宫外去了。”
“臣妾知道,只是臣妾也知道,现在前方战士紧急,相比于臣妾,前方的战士更需要这些金银财帛,若是前线战事吃紧,将士们都危在旦夕,而臣妾却在后地方宫中穿金戴银,那这也不是皇妃应有的风范。我相信无论是皇上、太后、华夏的子民,无一不是心系华夏安危,无一不想让西疆战事大捷,保我国边境安宁。因此,臣妾便将这些财物送出宫去,以满皇上、太后和天下万民的心愿。”
这一番话,简直把太后说的哑口无言。她一边生气,一边强压着怒气,仔细想战美琪这一番话,到底有没有道理。毕竟乍一听,还真的挺有道理的。太后年纪大了,想事情也没有以前那么敏捷,她顿了许久,这才说道:“你为何不把御赐之物托付给驿站的人,让他们传送?”
“御赐之物,何等珍贵。虽如今政通人和,可也难保下面做事的人有些宵小之辈,若是有人起了什么贪心,随便拿走一两个小物件,岂不是不美?”
太后听了,也无话可说,毕竟驿站传送东西,不是一拨人从头送到尾,期间要过数个人的手,追究起来确实是容易扯皮,也无法抓到到底谁手脚不干净。当然战美琪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人的动作一定更快。军报加急,最快也不过是八百里加急,可战美琪手下的人,最快却可以达到一千里加急。当初她离开西疆进京,就很担心京城和西疆之间的信息联通,唯恐出了什么事情,联络不及而误了事,所以就在军中挑选了三十匹汗血宝马,还有五十名最优秀的骑手带入京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着急的时候能及时传递消息,传递物件。现在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战美琪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给到别人。太后见战美琪这一番说辞,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伶牙俐齿,关键是有皇上的金牌在那护着,自己实在不好拆台。既然问不出什么,太后也不想战美琪在眼前碍眼:“好了,为了西疆战事你也是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见太后下了逐客令,战美琪自然也乐意离去,便微微欠身说道:“臣妾告退。”
说着,战美琪便从慈宁宫退了出来。太后自然还在内厅里坐着,随着战美琪离去,立刻又恢复了不满的神情:“这个战妃,倒是真有点本事。之前还真是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少了,若是以后宫中嫔妃各个都像她这样,那紫禁城便没有了规矩。就是这般的妃子,皇帝竟然也让她统帅六宫,还破例赏了金牌!”
太后一边说,一边不停摇头。“太后息怒,太后息怒。皇上不过是一时之气,刘贵妃如今被软禁,战妃暂代六宫之事罢了。”
瑾秋说道。一提到刘贵妃,太后便又拉下脸来:“刘氏父女更是令人心烦。若是非要在刘贵妃和战妃里选一个,还不如战妃呢。那战妃左不过脾气坏了点,那刘贵妃心眼又坏又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