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聿脸色微微一变，料到她会生气，却没料到她会反应过激，不知是被震到了还是在回忆着什么，怔怔看着她情绪爆发式的宣泄，眉头越皱越紧。女人愤然又讽刺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敲打在他心上，一点点扯动着他的神经。在发现她的心思前，他根本不知道她每天过得那么不开心。那场联姻，他爸安排的，他想接手公司坐到现在的位置必须答应，也为了做给所有人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本来就没心思和时间去处理感情的事，更没兴趣去了解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人，互不干扰的相处也算是对彼此的尊重了。注视着女人苍白的脸，她眼里那抹水光莫名灼的他心口有些发烫，不自觉地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喉咙微堵，低哑的厉害，“……这些……当时你该告诉我。”
“滚！别碰我！”
宁语帆冷漠又厌恶的拍开他的手，指甲用力的扣入掌心，眼里溢出更浓的讽刺，“是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还是你性—冷淡，我怎么说也是林家的大小姐，一次次委身跑到你面前求欢，像个卖身的妓—女一样下贱，换来的也只是你一次次的羞辱，你满脑子只有算计和利益，扪心自问，肖聿，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你的选择依旧不会变，也只会嘲笑我的妄想。”
他一直都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感情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极其廉价的东西，带给不了他任何利益。肖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更复杂了些，脸色也有些难看。或许如她所说，他就算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吧，外面喜欢的他的女人不少，不管是哪种企图，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多花了点心思就感动什么的。哪怕接到她自杀的消息，发现平板里的东西，他心里更多的也只是震惊。但是，随着他将那些画里的内容一点点调查印证，对她的了解也一点点深入，心里却多了些说不清的情绪，沉甸甸的堵了三年。“那天，我也同意离婚了，你也死心了，你可以去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不必再跟我纠缠，为什么……还想着去死，因为我……还是因为你爸妈……”“啪！”
话音未落，宁语帆神经被蛰了下，瞳孔霎那间仿佛染了血，发疯似的又甩了他一巴掌，彻底失控地大吼，“住口！不准提他们！”
承受了她半天的怒火，肖聿心里的火也被勾了起来，英俊的五官弥漫着寒霜和危险，双手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大掌死死扣紧，冷声咬牙，“林枝枝，关于你爸妈去世，你对我的不满，我说了我可以解释，那个绯闻是假的，婚内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不满错过的那些，我也可以弥补……”“别碰我！你放开！滚！”
但宁语帆根本没等他说完，眼神突然像是失了智一样，身子发抖，力气也大的惊人，胡乱又激烈地捶打。肖聿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还是被面前乱做一团的女人刺激了内心深处膨胀到快炸的怒火，心头一窒，扣着她的肩膀往怀里一按，俯身低头就要堵住她的唇。陌生的气息突然笼罩而下，沉浸在癫狂中的宁语帆脸色苍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地恶心感一瞬上冲破喉咙。“呕……”肖聿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推开了她，脸瞬间黑到了极致，“林，枝，枝！”
她现在就那么厌恶他？他知道她对他有怨恨不满，才导致现在的排斥和冷漠，他以为把话说清楚，就算改变不了现状，也至少能牵出她心底哪怕一丝过去遗留的感情。女人绷紧的身子重心不稳，被他轻推的一下差点向后跌倒，细嫩冷白的手指按住桌子，闭眼急促喘息了下。紧跟着抓起上面的咖啡看也没看就砸了过去，咬唇冷冷挤出一个字，“滚！”
说着，她突然捂嘴，冲到垃圾桶边狂吐起来。一杯咖啡砸到了男人脚下，液体溅到了西装上，他望着眼前的一幕，周身阴云密布，眼神暗的几乎要吃了她。怒火攻心，没了心情再问，他紧了紧拳头，咬牙深吸一口气，重重摔门离开。……几分钟后。死寂的包间，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门缓缓推开，伫立在门口的男人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团身影，漆黑的瞳孔中细密的慌乱和心疼一点点溢出。屋里一片凌乱，女人双手抱膝，埋着头，浓密的长发凌乱的垂下，一动不动，孤零零地，看起来狼狈至极。视线扫过她的手，白皙的手背几道深红的抓痕，几乎要冒血。他呼吸一重，将外套脱下，迈开长腿走过去，蹲下身子，把衣服轻轻裹上去。刚触碰的瞬间，女人轻颤地身子猛地一抖，缓缓抬起深埋的小脸。本就消瘦的脸庞此时布满泪水，肌肤也病态一样的苍白，脆弱的仿佛一碰即碎。四目相对，女人涣散的眸子一动不动，仿佛抽空了灵魂，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陌生又空洞。裴知树心脏一瞬揪了起来，瞳孔紧缩，手中微微用力，什么也没说，隔着衣服将眼前一团都搂进了怀里。他克制着到底没敢太用力，下巴抵在她额上，掌心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宁语帆没心情也没力气去挣扎了，任他抱着，身体细细的颤抖缓缓平复下来。谁也没说话。气氛沉寂了许久之后，裴知树听到怀里沉闷嘶哑的嗓音，“带我去一个地方。”
……海城静湾墓园。天色阴沉灰暗，雨断断续续地从昨夜下到了现在，空气中始终漫着水汽，又湿又冷。整个墓园都静悄悄的，看不见几个身影。凌冽的寒风中，瑟瑟沙哑的哭声细细散开。裴知树挺拔的身影立在一侧，紧紧望着蹲在墓碑前崩溃痛哭的女人，千万般情绪汇在眼中，眉头始终皱着，俊脸阴沉凝重，发白的唇色衬的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忧郁寥落，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着隐隐露出青筋。墓碑上的照片，一对长相儒雅俊秀的中年男女。宁语帆当年是昏迷中被送出去的，新碑刚立，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多看两眼，三年积压掩藏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崩塌。裴知树远远看着，身上的手机反反复复震了很久，又持续了半晌，他终于动了动僵硬的手掏出来，目不斜视地按了接听放在耳边，低哑地开腔，“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