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看到洛一凡的身形明显一僵。有风吹来，带着点儿土气，微微有点儿冷，可洛一凡仿佛入定了一般，一动都不动，就像扎根在那儿的雕塑。这句话说出来有多伤人，苏晓心知肚明，可她实在不想洛一凡在她身上再耽误时间。他还这么年轻，前途何其光明，为什么一定要耗在她身上呢？不值得！那段疯狂的岁月，只要肯忘记，也许并没有想象那么难。人生这么漫长，它会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随着时间的推移随风飘散。洛一凡缓缓地转过头来，他的脸上染了一层夕阳的余晖，明明应该很暖，却透着森森的寒气。“你说的是真的？”

苏晓早就作好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她看着洛一凡的眼睛，慢慢地说：“是！那时候我和章恒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太寂寞太苦恼了。谢谢你，陪伴我度过那段难熬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我只是填补你寂寞的调剂品？”

洛一凡眼底有霜，口气愤怒中带着一丝忧伤。“是！”

“我不信！”

洛一凡猛地站起来，因为太急，他的身子晃了好几下才站稳。他转过头去，从踢球的小孩子中间找到了亮亮。“你是不希望我再纠缠你，所以才说这样的话。我不相信你没爱过我，不可能！”

“洛一凡，面对现实吧！我伤害了你，对不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洛一凡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看了苏晓一眼，疾步远去。走得那样快，好像有什么在追着他，又好像是他拼命地想要逃脱什么。结束吧，就让一切平静地结束吧，苏晓眯起眼睛看向并不刺眼的太阳，嘴角挽起一丝苦涩。曾经，她觉得没有性的婚姻是不幸福的，所以她一直把那件事看得很重。曾经，她觉得爱情在她的人生中是不可或缺的，所以章恒给不了她，她就从洛一凡身上去获得。可现在，她觉得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孩子们陪伴在身边，自由身，自由心，健康平安，足够了。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知足过。人的心境是会随着经历发生改变的，她变了。亮亮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这边的动静，以他的年纪根本猜不透他们两个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看样子，他们好像相处得并不愉快。一个是他的干妈，一个是他的好朋友，他当然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不开心。踢完球，他都没顾上拿衣服就跑去苏晓面前。“干妈，你和凡哥没事吧？”

“没事啊！你别多心！”

“哦！”

苏晓揽住亮亮的肩膀往回走。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洛一凡的背影老是在她脑海里晃啊晃，晃得她心里难受。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很快也就过去了。欢欢和乐乐已经到了家了，隔着门就能听到她们的笑声，能闻到饭菜的香气。她的心情又舒畅起来，心底暗藏的阴霾一扫而空。饭刚吃完，章恒就来了。他是带着工具来的，来修上次裂缝的水管。看他挥汗如雨又生疏笨拙的样子，苏晓心中动容，她拿了纸巾让亮亮给章恒擦擦汗，看他不时咳嗽，又泡了一杯金银花水放在桌上。结果，章恒不但没有成功，反倒把水管弄断了。水喷出来，直接把他浇成了落汤鸡，站在一边的亮亮也被浇了一身水。章恒傻眼了，直接愣在那儿，不知所措。还是苏晓先镇定下来，关了家里的水闸，又立刻打了网上的水管急修电话。“抱歉，我把事情搞砸了！”

苏晓赶紧递了干毛巾给他，让他先擦擦身上的水。女儿们跑去找换洗衣服，实在找不到，便拿了苏晓刚买的宽松睡衣过来让他换。她们是真担心爸爸浇了水会着凉。看到那套女士睡衣，章恒尴尬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还是算了吧，我没事，一会儿我回去再换衣服。”

“那怎么行？先将就穿一下吧。”

苏晓也是不忍心，反正女儿们都拿过来了，那就暂时穿一下好了。等了好半天不见章恒从亮亮的房间里出来，欢欢和乐乐对视一眼，跑过去问爸爸是不是衣服穿不进去。章恒说：“穿是能穿进去，只不过……”他慢吞吞地拉开门，一大一小四个人齐齐朝他看去，同时爆笑出声。也太滑稽了！虽然章恒不算壮硕的体型，可到底是男人，先不说皮粉色穿在他身上有多逗，单是紧绷的袖子和勒紧的裤腰就怎么看怎么替他难受。苏晓极力克制，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眼泪。三个孩子更甚，亮亮笑得抱着肚子在沙发上开始打滚。欢欢和乐乐齐齐蹲在地上，像被点了笑穴，怎么都停不下来。章恒脸红到了耳根，转身就要回屋里把衣服换回去。“哦，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套T恤短裤，灰色的，你穿那个吧。”

苏晓笑得脸都僵了才猛然想起来。翻出那套衣服在章恒身上比划了一下，确定能穿才递到他手里让他去换。“苏晓，很久没有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没想到章恒会这么说，苏晓不由怔了怔。章恒猛地拉住她的手，柔声说：“以前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让苏晓不由想起刚恋爱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说话低低的，柔柔的，仿佛能渗进人的心里。时光仿佛倒流，熟悉又陌生。指尖的温度，让她的心弦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拨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