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极了章恒要和她分手。以前他一定是有很多不足，不然不会离两次婚。可是，他也一定成长了许多，才会变成现在这么踏实稳重又贴心。客观来说，章恒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她甚至觉得，以后她恐怕都不会遇到比他更合适的。而且，她爱他，很爱很爱。可能正因为很爱，所以才想和他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因而才会更加患得患失，才会希望自己能以更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她承认，有些时候她在演，并且演得很卖力。卖力到她自己都觉得混乱，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可她不清楚，并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其实她早就从章恒对她态度的微妙变化察觉出端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章恒偶尔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看着她发呆，眉心里是浅浅的川字。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虽不明显，可敏感如她，还是能感觉到。有时候，她会直接抬起手来，按住他的嘴角用力地往上提。他终于笑了，眼里只有宠，却看不到爱。那时候，她总觉得不过就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再去回想，原来并不是。和她在一起，他渐渐不快乐了。有时候会显得疲惫，有时候又是并不明显的敷衍。尤其是她憧憬婚后生活的时候，她充满激情，充满期待，而他始终是淡淡的。他总说他是工作压力大，其实不过就是不想让她疑心罢了。现在，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也许，他早就想分手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提。刚才他说对她好失望，这个“好”字，太戳心了，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终究还是伤了他的心。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三个孩子和老母亲在章恒心中的份量。她说了真话，却触到了他的底线。所以，他们，完了！他不会委屈自己抛下孩子和老母亲，而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接受自己的婚后生活多出一老三小四个人。“章恒，我们再试一下，好不好？我们都各退一步，好不好？”

章恒的眼神有点儿空，苦笑道：“怎么退？”

他讨厌极了这种谈判的感觉。不断地你进我退，不断地博弈，又不断地讨价还价。工作上都没有这么心累过。他很茫然，只觉得一颗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明明原来都说了的，包括照顾三个孩子的天数都计算得清清楚楚，孩子来到他身边，老妈才能来，这还不行？显然，孙滢还有别的条件。“章恒，我是这么想的！你可以把亮亮接过来养，我建议把他转到寄宿学校去，这样平时不用管他，周末的话，他毕竟有亲爸，总不能剥夺他们父子团聚的时间，他亲爸接他三个周末，我们管一个周末！”

“亮亮来的时候，把欢欢和乐乐接过来吃顿饭，孩子们在一起玩一玩。你妈妈也可以来，正好祖孙团聚……”章恒不愿意再听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她：“一个月见一次孩子们和我老妈，会不会打扰我们的生活？两个月或者三个月见一次，怎么样？”

他脸上挂着笑，眼神深处却透着极致的冰寒。可惜孙滢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瞬间雀跃，激动之情几乎掩藏不住。“你也觉得我们过二人世界比较开心，不想被外人打扰是不是？两三个月当然可以了，半年也没问题的。我求之不得，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孙滢，我们分手吧！”

章恒后退几步，笑意僵在嘴角，脸直接黑成了锅底。他从没想过孙滢是这样心机深沉又虚伪的女人！说得再委婉，终归还是掩盖不住她的真实想法。这叫各退一步吗？两三个月见一次孩子和老妈，他是生活在什么地方，监狱吗？见个面要等这么久？她始终不愿意接纳他的过去。他的三个孩子，他的老妈，她恨不得他们彻底人间蒸发。一个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那是他的亲妈，辛苦拉扯他长大的亲妈，三个孩子之中，虽然亮亮不是亲生的，可他早已经把亮亮当成亲生的，三个孩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的延续。怎么割得断，凭什么要割断？如果余生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庭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他宁可不要。他不想主动提分手，可是到了这个份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便吧，随她怎么认为吧。骂也好，打也好，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远离这个女人，不要再和她有任何联系。“章恒，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我对你这么好，我们的感情这么好，我们是打算要结婚，是打算要过一辈子的。我掏心掏肺地对你，我把我们的未来都已经设想得非常完美，你怎么有脸就这么毁了？”

章恒怔怔地看着她，只是苦笑，一言不发。“我爱你，我把你当成我的命来爱！你是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你说过的话，都当放屁吗？我好不容易愿意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你转头就要抛下我？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孙滢声泪俱下，钳着章恒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蒙着泪光的眼里尽是愤怒的火焰，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烧成灰烬。“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如果爱我，你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说话，说话啊！”

孙滢猛地松开章恒，狠狠地甩了他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