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虚掩着，苏晓知道哥哥苏成就站在病房外面。母亲眨眼之间，就开始指责他们是杀人凶手！苏晓只觉得肝胆俱裂，痛入骨髓。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意，渗杂着浓浓的苦涩。没有人愿意担这个凶手的罪名，可母亲说的似乎没错。人老了，过的日子就是孩子的日子。她出轨，苏成也出轨，两个家庭先后破碎，他们兄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逃不脱甩不掉。父亲表面上乐呵呵的，心里怎么能不为他们忧心着急？是啊，是她和哥哥把爸爸推向了绝路！“妈，我和哥都对不起你和爸！”

苏晓哭着跪到床边，额头抵着地板，眼泪狠狠砸到手背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爸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我不想看见你哥，也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苏晓妈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力挥了挥手。“妈……”“滚哪！”

苏晓妈爆怒，猛地睁开眼，眼底血红一片。空气安静了几秒，苏晓离开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她怎么放心让母亲一个人在医院呢？和苏成商量了一下，他们还是给母亲请了个护工过来照顾。护工还没到，他们不敢离开，就那样并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相对无言。刘茜茜带着孩子过来看望老人，苏晓请她帮忙说服母亲，请护工算是先斩后奏了，她希望母亲能接受。过了好一会儿，刘茜茜从病房里探出头来，对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母亲同意了。苏晓稍稍放了一点儿心。她转头看了一眼哥哥：“上次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你在上班？”

“嗯，公司里最近很忙……”“那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你也得上班啊！护工来了，你就可以安心去……”“我被停职了！”

苏晓苦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四处透风，很难受。屋漏偏逢连阴雨，她现在的处境真是艰难。她只能这么想，这样也好，母亲这边可以随叫随到。父亲刚去世，母亲的情绪一直不好，总要有亲人守在身边才行。苏成安慰了她几句，有电话催他回公司去，他只好匆匆忙忙地走了。等到刘茜茜带着孩子离开，苏晓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母亲。她还是老样子，呆呆的，面无表情，总是望着窗外出神，一个动作可以保持很久。眼底不断地开始泛酸，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下来。护工总算到位，苏晓仔细交待了很多事情，力图让她尽快了解母亲的详细情况，尽快进入角色。转眼一天又过去了，护工到岗的三个小时以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没有做不完的工作，突然觉得很不适应。孩子们在章恒那里，保姆小张老家有事，请假回家了，越发显得房子空得很。苏晓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弄点儿吃的。打开冰箱一看，小张临走的时候倒是提前装满了冰箱，可她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只好又坐回到了沙发上。敲门声响了两遍，她才从怔忪中回神儿。是章恒妈给她留了一份晚饭，看着窗户亮着灯才送过来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晓啊，来，趁热吃！”

章恒妈把饭菜一一摆到餐桌上，看到苏晓坐过来，动筷开始吃才弯起嘴角欣慰地笑了。“谢谢您……”苏晓大口地吃着，努力把哽咽吞下去。“你看你，对我还客气什么？你给我生了两个懂事乖巧的孙女，又肯抚养亮亮，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的，我知足得很呢，很感激你。”

苏晓苦笑，继续埋头吃饭。虽然不饿，可她还是把饭菜都吃光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她不能再这么颓下去了。吃完饭，章恒妈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反正全是安慰开解她的。苏晓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明天你尽管踏实去上班，我打发孩子们去上了学，就去医院照看你妈妈。护工哪有自己家里的人照顾得周到啊，我去了你才能更放心地工作。”

“谢谢您！”

除了谢谢，她也找不到别的话可说。“又客气上了！以后再说谢谢，我可就不高兴了！”

章恒妈假装生气地白了苏晓一眼又憋不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夜深了，苏晓窝在沙发角落里，木然地盯着窗外的夜空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只是懒得换动作，就想这么颓着。这一夜她依旧没有睡着，脑子清醒得厉害，时不时地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有些记忆已经久远到模糊，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可父亲高大的身影和慈祥的笑容却那么清晰，仿佛近在眼前。想着想着，眼泪就会不自觉地顺着眼角流下来。所谓生离死别，落在别人身上，会觉得这不过就是自然规律，可是落到自己身上却是灭顶之灾。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悲伤和绝望。从此以后，他们和父亲便阴阳两隔。那么生动鲜活的人从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回来了……苏晓抓住被子，把脸埋进去，哭得像个孩子。妈妈说得对，父亲的离世，她和哥哥都是凶手。他们那一代人极看重婚姻，而她和哥哥都做得很失败，真真让他和母亲操碎了心，丢尽了脸面。夜好漫长，长到看不到边。终于熬到了天亮，她刚刚有了一丝睡意，护工罗姐就打来电话。“苏小姐，你快来，你妈妈她割腕了……”苏晓吓了一跳，翻身的时候脚下不知怎么滑了下，直接跌坐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