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贵妃闻言目光深沉地盯着叶天右,红唇微启,道:“当真?”
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仿佛是想看透叶天右的内心。叶天右脸上露出惶然之色,“草民不敢欺瞒贵妃娘娘。”
殿内一时间只听得见几人的呼吸声,康敏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眼神迫人的许贵妃。片刻后,许贵妃的神色松缓下来。康敏才熟悉许贵妃的每一个脸色,当即斥道:“既是没有诊出什么病,还不赶紧去万佛堂回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怎么还操心这些杂事。”
许贵妃未言,淡淡的收回迫人的目光,便是默认康敏才这话。叶天右低眉顺眼的怯怯的应了声“是”,躬身离开殿内。而在他离开养心殿内殿之后,许贵妃走至外殿,凝眸望着那道卑微的布衣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玉镯,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康敏才。“此人当真未诊出什么?”
康敏才听着这话,谨慎地道:“奴才这便派个人送这位叶神医回万佛堂,若是他当着太后的面也是方才在娘娘面前的那般说辞,便不足为惧。”
许贵妃不知想到什么,幽幽地道:“是啊,无论这叶神医是故意装傻还是如何,他已在本宫面前说过陛下无碍,若是去太后面前又变了说辞,便是太后护着,本宫亦能结果了他。”
“若是说辞一致……不过是一个贱民,不值得本宫费心。”
康敏才赔着笑点头,目光落至偏殿,压低了嗓音道:“娘娘,太后身边的齐嬷嬷这会儿还在偏殿等候着,可要去知会她一声?”
“不必。”
许贵妃话中含着几分怒意,“她呆久了自个会离开。”
这年头,狗也学会仗人势了。齐嬷嬷这个老太婆不过也是仗着背后有老不死的撑腰,才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她是何等身份,岂容一个贱婢如此无礼?如此慢待她一番,她若是个聪明的,心里想必就有数了。……叶天右走出养心殿不远,身后便有一道略带稚气的嗓音喊住他。“叶神医,叶神医您等等奴才。”
叶天右狐疑的站定,便看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走至他面前。小太监笑容看着十分清澈,殷切道:“叶神医,贵妃娘娘念您头一次进宫,必定不识得宫内的路,特让奴才来给您带路。”
叶天右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什么,“先前与我同行的那位齐嬷嬷可是回去了?”
小太监属实不知道,诚实的摇头,“奴才只是奉命来送叶神医,并不知晓齐嬷嬷是否回去。”
叶天右心中琢磨着齐嬷嬷大抵是先回去了,毕竟他方才诊脉花了不少时辰。便道:“如此便多谢小公公了。”
回万佛堂的路上,叶天右都在心中琢磨着老皇帝昏迷的原因。从脉象来看,老皇帝已然是久病沉疴之相。老皇帝已至花甲之年,身子本就不似从前,如今更是被女色掏空了,便是用极好的补药养着,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但此因却不足以致使老皇帝一直陷在昏迷之中。多半是许贵妃让太医院的太医在平日里的汤药了添了什么,才会使皇帝一直昏迷……“叶神医,万佛堂到了。”
思绪被带路的小公公打乱,叶天右收回思绪,正要道谢,便见这小公公也跟着走进万佛堂。他心下了然。许贵妃这哪是派人来送他,分明是来监视他的。进了万佛堂,叶天右给太后行礼时不动声色的与姜姒对视一眼。随即道:“草民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有些心急的摆手道:“不必多礼,你快说说,皇帝的病情如何了?”
“回太后,陛下的病并无大碍,草民诊治的结果与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一般,陛下只是日前亏空太过,身子本就虚乏,如今只需好生调养着,待到将亏空的回补过来,便能醒过来了。”
太后闻言,声音冷下来:“养?需要养多少日皇帝才能醒过来?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若是一直昏迷不醒,前朝后宫都会乱了套。”
叶天右惶然伏地,“陛下的病情已由太医院诊治多日,今日草民并未诊出不寻常,想必贵妃是不愿意叫草民染指太医院的差事……”太后因腿疾好了大半一事对叶天右已颇为信任,如今一听这话,当即疾色斥道:“太医院若有本事治好皇帝便不会拖足了五日,传哀家的命令,命叶天右参与诊治,限你们三日内让皇帝醒过来,否则你们一个个的哀家都要问罪!”
“太后娘娘息怒,您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姜姒在一旁温声替太后轻抚着背,丝毫没有插嘴此事的意思。太后冷静了些,一只手抚着心口,一只手去揉额角,摆手道:“齐嬷嬷,你带着叶神医去太医院寻一个住处,这几日便是让他住在太医院。”
听着这番话,姜姒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很快消失不见。叶天右自然不敢违抗懿旨,又或是本就目的在此,他磕头道:“是,草民谨遵太后懿旨。”
“下去罢。”
太后疲乏的摆手,伸手将姜姒的手轻轻拿下来,拍了拍,和缓道,“云平,你也三日未曾回府了,今儿个就回去罢,否则你爹娘怕是以为哀家将你扣在万佛堂了。”
姜姒笑着道:“怎会,母亲若不是不便时常入宫陪伴太后,一定也是要时常来的,那日进宫时,母亲还令我多陪着太后说说话,不必着急回府。”
这话听的太后喜笑颜开,眉间的郁色散了大半,“哀家就喜欢你这张嘴,说的话哀家都爱听。”
二人又说说笑笑,太后才敛了笑意道:“哀家便是再喜欢你也不能一直留着你,回去吧,下回得了空再进宫来看哀家。”
太后已经说了此话,姜姒自然不能再推辞。待太后午睡歇下之后,姜姒由宫人引着出宫,在出了万佛堂后,她笑着对引路的宫女道:“这位姐姐,我认识出宫的路,这么冷的天,你快些回去吧。”
那宫女确实冷的打哆嗦,姜姒此话一出,她犹豫了一下便应下了。宫女离开之后,姜姒转身走了与出宫相反的宫道,一路上目的明确,在一处狭道停了下来。不多时,一人垂首快步走来,他抬起头,正是叶天右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