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贵妃打定了主意装傻不承认。在太后愤怒的眼神下，目光转向在座的诸位贵女，最后落在林静婷身上。她笑容婉静，却是笑里藏刀。“林家姑娘方才说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是说本宫逼迫你们写什么？”

此话落下，太后及一众贵女的视线都落到林家姐妹二人身上。林静曼后背蹿起一阵阵寒意，用力捏紧了林静婷的手，争答道：“不……太后与贵妃娘娘一定是听错了，家妹年纪尚小不懂事，方才只是一时说错了话。”

太后手中捻着的佛串一顿。缓声道：“今日你们聚集在此是为了什么？”

贵女们面面相觑，姚芩硬着头皮上前道：“臣女想在出嫁前与各家姐妹多来往走动，这才给诸位姐妹下了帖子，邀她们来府上说说话。”

“当真只是姐妹之间闲聊？”

太后沉声，目光扫过众人。众人沉默片刻，无一人敢率先出声。太后的目光转向姜姒，对着她，语气骤然和缓了许多，“云平，你来说说。”

姜姒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浅笑道：“回太后，姚姑娘邀我们前来确实是闲聊谈心。”

她说了这话，林静曼眼神微闪，也跟着附和道：“的确如县主所说，姚姐姐邀我们前来吃茶聊天。”

接着又有人跟着附和。许贵妃的笑容真了几分，却是想到什么，又再度拧眉，“莫不是有什么人在母后跟前乱嚼舌根，还害的母后为此操劳特意出宫一趟，到底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

“贵妃多虑了。”

太后捻动着佛珠，眼神平静无波，“哀家今日恰巧有兴致出宫一趟，路过姚府，想着姚家这位孙媳马上便要嫁入皇家了，进来瞧瞧罢了。”

这话许贵妃半个字都不信。但表面上，她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原是如此，母后能如此记挂着昭儿，实在是昭儿的荣幸。”

“只是近日昭儿在帮着陛下处理政事，待改日空闲下来，臣妾一定让昭儿去万佛堂陪太后您多说说话。”

姜姒心下一笑。太后不理世事，但却不代表她没脑子。许贵妃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她岂会不知。但姜姒，太后不会做什么。果然，下一秒太后便扶着额角道：“既然姚家姑娘哀家也看了，也就不多留了，贵妃，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宫，也安排人将这些姑娘妥善的送回她们各自的府上。”

“哀家瞧着，这些姑娘似是都喝了不少的酒，连站都站不稳。”

许贵妃笑容一僵，缓了半晌才应声：“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待太后离开花厅，无一人敢出声打破花厅的寂静。姚芩惴惴不安地看着许贵妃，心知今日的事情已经办不成了。太后虽然没有半点追究此事的意思，但却让贵妃将这些姑娘都送回家，便是警告的意思。姜姒低垂着头，面上凝着淡淡的笑意。许贵妃拨弄着小指上的护甲，眯着眼，藏着寒光的视线一一在众人身上扫过。她道：“芩儿，既然太后让姑娘们回家，你也不要再留她们在家中小住了，给诸位姑娘喝碗醒酒汤，就派人送她们回府罢。”

姚芩听不出许贵妃话中的喜怒，心里惶惶不安，忙不迭吩咐下人，“还不赶紧下去端醒酒汤！”

须臾，醒酒汤送到了每位姑娘面前。因着已经中了药，她们哪里还敢再用姚府的东西。见她们都没有动静，许贵妃眉头蹙了起来，姚芩心里一咯噔，催促道：“你们若是想回家，就赶紧将醒酒汤喝了。”

她又笑看向姜姒，眼眸一亮，“你们瞧瞧，县主都喝了。”

众人循着她的声音看过去，果真见姜姒面前的碗已经空了。众人犹豫了一番，想着许贵妃总不至于害她们的性命，也硬着头皮喝下了醒酒汤。“既然诸位已经喝完了醒酒汤，我这就派人送你们出府，来人——”姚芩话音落下，便有下人站在前头引路。有贵女起身，发现先前无力的四肢似乎已经好转，当即大喜，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站稳，心中惦记着不能再得罪许贵妃。周全的行了礼，方才随着下人快步离开。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姜姒走在最后，她起身时，席间已经空了，花厅内只剩下她与许贵妃、姚芩。姜姒福了福身子，“贵妃娘娘，臣女也告辞了。”

她转身将走之际，突然听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质问。“是你寻来了太后。”

许贵妃此言用的竟不是疑问。姜姒蓦地转身，眼眸里俱是惊讶与害怕。“贵妃娘娘此言何意？！”

她震惊极了，面上的恐惧显露无疑，急于辩解地语无伦次道：“不、不是，臣女不是有意对贵妃娘娘不敬……太后来此怎会与臣女有关，求贵妃娘娘明察。”

许贵妃盯着她半晌，突然笑起来，走到姜姒面前，轻轻抚平她肩头衣裳的褶皱。“别怕，本宫只是随口一说，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不会做自寻死路的事。”

姜姒惶恐地点头如捣鼓，“给臣女一百个胆子，臣女也不敢对贵妃娘娘不敬！”

“本宫明白你的心意。”

许贵妃撤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罢，夜深了，别叫你母亲等急了。”

至此，花厅内的女眷尽数散去，在姜姒的身影消失花厅门口时，许贵妃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她眸子里充斥着肃杀之意，伸手将主位席上的物什尽数扫落！“查！给本宫查清楚，是谁在太后面前乱嚼舌根子！”

碗碟落在青石砖上四处飞溅，有好些碎渣都溅到了姚芩身上，将她的衣裙划破。姚芩却大气也不敢喘，面色苍白的屏息，战战兢兢道：“贵妃娘娘息怒，别因着这些小事伤了身子……”“小事？”

许贵妃凌厉的视线倏地扫向他她，“若昭儿因今日之事与皇位失之交臂，你还觉得这是小事？！”

“不、不会如何严重吧？”

姚芩的面色更白了一分。许贵妃却没有再和姚芩解释的意思，心中只觉得这女子也是愚蠢至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平复下来，才缓声说：“将尾巴收拾的干净些，本宫不希望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姚芩忙垂头，恭敬道：“是，娘娘放心，臣女一定会将今日席间的一切尽数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