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门口负手而立的高大身影。只一个背影,便令他心生畏怯。哪怕是嘉正皇帝,也从未令他生出如此恐惧来。元纪脑中警铃拉响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面上却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走出屋内没几步,便朝着裴临寂的方向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奴才多谢晋王救命之恩。”
“救你之人不是本王。”
裴临寂一早便听到他的脚步声,直到元纪出声才回身。目光落到元纪憔悴的面容上,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元纪虽面容憔悴,可他的足下的每一步却并不虚浮,气息全然不似他表现的这般虚弱。他淡淡勾唇,“是本王的王妃救了你。”
“算上上一回宫内事变,王妃已经救了两次。”
元纪似是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晋王,只大着胆子往上看了一眼,只看见半截银色的面具。他复垂下眸子,感激涕零道:“不止两次,王妃已经救了奴才三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才愿意留在王妃身边做牛做马报答王妃的恩情。”
裴临寂嘴角一扬,声音却冷淡,“本王府中不缺奴才,否则先前就不会将你送出京都城。”
“说起来,本王也有些好奇。”
“王妃心善,念及你曾相帮于她,给了你一笔银钱又送你平安离开了京都城。那一笔银子足够你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可你为何又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京都城?”
元纪一愣,面上突然露出羞愧和愤怒,掩面痛苦道:“王妃的大恩奴才不敢忘,奴才本以离开了京都城,可奴才是个没本事的,贴身的银子被地痞流氓抢了去,他们又发现奴才是个阉人……”“见奴才养的细皮嫩肉,猜出了奴才的身份,便将奴才绑了要将奴才卖进青楼楚倌。”
“奴才被他们下了药,这一路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逃跑,奴才自记事起便住在京都城,只识得这一个地方,慌乱间便又跑了回来。”
他声声带着哭腔,仿佛懊恼痛苦到了极点。裴临寂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嘴上道:“这般说来,你这几日却是吃尽了苦头。”
元纪忙不迭的点头,边磕头边恳求道:“奴才求王爷怜惜,让奴才留在王府吧,只要给奴才一口饭吃,奴才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
“暗一。”
裴临寂看了眼暗一,眼中暗芒涌动,“你去将他扶起来。”
暗一会意,立即走至元纪身边将他扶起,安慰道:“元公公不必如此,若你当真遇到难处,王爷自是愿意帮你一把。”
元纪感动不已,面皮抖颤,道:“当、当真?”
裴临寂淡淡额首,“本王没必要骗你。”
“西苑这一处实在偏僻了些,让暗一先带你去下人房找一间空屋住下,至于你留在府中做什么……”裴临寂沉吟片刻,道,“厨房还缺一个伙夫,你可会起火?”
元纪高兴的眸子发亮,“奴、奴才以前未曾做过这等差事,但奴才可以学!奴才学什么都学的很快的!”
暗一扶着他,手不动声色的移到他的手腕,笑着道:“如此便好,生火这差事简单的很,你若做的来,日后便留在王府吧。”
“只是你毕竟曾是嘉正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如今朝局未稳,你切不可出府半步。”
“府上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打听你的身份,但外头的人可说不定了。”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元纪激动不已,“王爷能允奴才留在王府,奴才定会安守本分,一心做活。”
于是裴临寂命暗一将元纪送去下人房,他则回了书房。不多时,暗一折回书房,裴临寂见他,停下手中的笔,道:“将人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
暗一蹙了蹙眉,目光迎上主上的视线。在春园内,若无外人,裴临寂多数时候会将面具摘下,暗一此刻也看清了裴临寂面上无任何波动的神情。他忍不住疑惑道:“主上,您当真信那元纪所言?”
“不信。”
裴临寂唇角勾起一抹轻讽,“他说的话本王一个字也不信。”
暗一愕然,“那您为何还要留他在府上?他所言若全都是假的,那他苦心孤诣的入府肯定别有目的。”
裴临寂徐徐道:“正因为他别有目的,所以本王才要将他留下。”
“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本王要好好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暗一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主上的意思了,属下会命人时刻在暗中监视他。”
“他也是习武之人,派个最擅隐匿气息的暗影卫监视他。”
暗一躬身,“是。”
裴临寂转而抬头,目光落到窗外,眼中流露出几分思念。“太阳快落山了,宣平侯府的迁府宴大抵快结束了。”
暗一立刻明白了裴临寂的意思,麻溜道:“属下这就让人备马车。”
裴临寂淡淡勾唇。半柱香后,裴临寂又戴上银制面具坐上马车,待马车缓缓行进起来,他沉稳的嗓音自马车内传去。“先去一趟柳巷。”
柳巷乃是西街有名的花楼一条街。车夫脸上满是错愕,下意识地去看旁边坐着的暗一。暗一看着前方的路,面无表情的道:“主上去柳巷是有正事要办。”
车夫露出了然之色。他就说啊,自家主上与主母情深意笃,怎么会背着主母寻花问柳呢。实则暗一心里头也纳闷。好端端的,主上去柳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