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姒命兰枝去库房挑了些珍稀补药,准备回镇南王府。她许久未同容氏说说体己话,正趁着这回与裴临寂置气,回去一趟。辰时左右,她正在点唇时,裴临寂眼尾泛红的闯了进来。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冷沉。侍候在一旁的兰枝头皮一麻,忙低声说了句“奴才告退”,识趣的就要往外退。却不想姜姒淡淡出声阻止了她,“兰枝,去将我那件淡青色的斗篷取过来。”
兰枝只能留了下来去衣柜中取斗篷。姜姒对着铜镜微微一笑,见妆容妥帖,站起身,理也不理裴临寂。好似她压根没看见屋里头还多了一个人。兰枝只觉得屋里头温度又降了,冷的好似十二月。她硬着头皮走过来,将斗篷披在主子身上。姜姒抬眸望向门外,视线径直避开了裴临寂所在,她淡淡道:“时辰差不多了,回镇南王府罢。”
“回”一字,令裴临寂眼中的猩红更甚。他想要去拉姜姒的手,可却又害怕她更加生气,于是只能死死克制着,眉心因此紧蹙在一起。直到姜姒抬腿往门口走,他终于忍不住,兀自开口道:“我也去。”
他不敢拦着她,也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回去。若是她这一去不回怎么办?到如今,姜姒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同他说过话了。兰枝瞧着主子和姑爷还在置气,心里头有些慌乱,低声道:“主子,姑爷也要跟着一起……”姜姒嗓音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他想去便让他跟着。”
“是。”
兰枝一瞧主子的脸色便知晓她还在气头上,只能悄悄给了姑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春园的马车极为宽敞,往日里裴临寂十分喜欢它的宽敞,而今日,他怎么瞧怎么碍眼。他原想脸皮厚一些,死皮赖脸的挨着姜姒坐。可他每挪近一分,姜姒便离远两分,直到姜姒快坐到车帘边上,她才抬眸淡淡看着他。“若再移半寸,我便掉下马车了。”
裴临寂顿时不敢乱动。一双眼尾泛红的黑眸委屈的看着姜姒,“阿姒,我当真知道错了,我日后绝对不会在你面前杀人。”
姜姒抬了抬眼眸,盯着他看了三秒,而后毫无留恋的移开了目光。显然是裴临寂的回答令她并不满意。之后的一路,不管裴临寂说什么,姜姒也不理他,一直到马车在镇南王府府门前停下。镇南王的下人见来的是春园的马车,殷勤的上前替姜姒打了车帘子,又命人摆好杌子,殷切的等着主子下马车。谁知先下来的是戴着面具,浑身散发着冷气的晋王。下人一愣,下意识地捂住手臂搓了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些冷?往日里,总是裴临寂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姜姒下来。习惯使然,他在地面站稳,伸手就要去扶姜姒。然而手伸过去之后,姜姒却当做没有看见,提着裙摆自个走了下来。裴临寂的手悬在半空。这下,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子冷气了。王府的下人们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就在这时,容氏走了出来,笑容满面。且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见她的笑声,“我说今晨怎么府里头有喜鹊在叫,原来是娘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见到容氏,姜姒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的唤:“娘。”
“诶!”
容氏快步走近,迫不及待拉住女儿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瞧着气色不错。”
姜姒抿着唇浅笑,回握住容氏的手,“娘,我们进府里说话。”
容氏应了一声,而后招呼着裴临寂也进府。她道:“今日王爷没去军营,这会儿在府里的演武场练武,我与阿姒说会话,你去陪王爷过上几招吧。”
裴临寂去看姜姒。姜姒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容可掬,“我与娘说话也顾不上你,你去陪爹练武吧。”
裴临寂眼眸微微一亮。阿姒对他笑了,莫不是没有再生气了?好不容易阿姒主动与他说话,裴临寂身上的寒气瞬间散去,冷脸也如冰雪消融般消无声息的化开。他深情的望着姜姒,应了声,“好,我都听你的。”
容氏瞧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眼瞅着女儿与女婿的感情这般好,她这心里头的石头就落地了。下人领着裴临寂往演武场去,姜姒则与容氏往竹院走。容氏满是欣慰的道:“娘瞧着裴临寂如此听你的话,总算是放心了。”
姜姒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他不敢不听。”
母女俩好些日子没好好说话,便在屋子里聊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外头暮色渐显。容氏留着二人在府里头用过晚膳再走。用晚膳时,在镇南王和容氏面前,姜姒收起了对裴临寂的冷脸,完全瞧不出来她在与裴临寂置气。裴临寂心中松了口气。看来阿姒的气应该是消了。用过晚膳之后,姜姒依旧是挽着容氏,笑吟吟的对裴临寂道:“我要与娘再说会话,你先回府吧。”
裴临寂愣了一下,容氏也不明所以的看向女儿。用眼神说:你不跟着一起回去吗?裴临寂不想回。但被姜姒满含着笑意的眼神盯着,他到嘴边的话便成了,“好,我先回府等你。”
待裴临寂一个人离了府,姜姒一扭头,便看见容氏眯着眼打量她。姜姒摸了摸自个的脸颊,“娘,怎么了?”
容氏盯着她的眼睛,眯着眼问道:“你是不是同裴临寂吵架了?”
果然还是容氏了解她。姜姒微微一笑,道:“没有吵架。”
容氏刚要说她不信,便听着姜姒道:“是我不想搭理他。”
“娘,你放心。”
姜姒伸手挽住容氏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她,“我有分寸的。”
她都这般说了,容氏除了相信还能如何,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啊。”
“也就是仗着你能拿捏住裴临寂,才这般无法无天。”
裴临寂回到春园之后便在屋里头苦苦等着。不想等的都快睡着了,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全然没有半分动静。裴临寂浑身散发着冷气叫来从苑,打发她去镇南王府接主母回来。然而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从苑才匆匆回来。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只有裴临寂一人,他手中的兵书一页未动,眉眼间凝着一层冷冰。听见脚步声,他眼眸一亮,嘴角扬起一抹笑,扭头看过去,笑容一僵,“人呢?”
从苑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主上,主母说她有好多话与镇南王妃说,今夜就留宿镇南王府,改日再回。”
“撕拉”一声,裴临寂手中的兵书被他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