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手捧着舆图,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语气温和的问道:“阿姒怎么来了?”
姜姒将目光从木盒上抽离,笑盈盈地冲镇南王行礼,语气柔软:“爹爹不日就要出兵西南了,女儿便想着回府同爹爹说说话。”
澧朝多是女儿家长大之后,便与父亲生分了的,但姜姒与镇南王并未如此。因她幼时曾住在边疆几年,战歇之时,镇南王经常带她四处体察民情,父女俩自小便有说不完的话。在国事上,只除了绝密之事,其他的镇南王都会与她说上一二。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如今。听了女儿的话,镇南王顿觉一旁的裴临寂有些碍眼了。他压了压嘴角,语气是藏不住的高兴,“行,你等爹爹一刻钟。”
语罢,便又拿着舆图与裴临寂确认。“你瞧瞧这一处,是山谷还是丘陵……”姜姒便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给二人添一杯茶水,只是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裴临寂手边的木盒上。一刻钟后,不多不少,镇南王将舆图放下,迫不及待的赶人:“差不多了,裴临寂,今日便到这儿罢。”
裴临寂望向姜姒,黑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幽光。他起身朝姜姒走进,嗓音低沉道:“可要我等着你一起回府?”
姜姒原想说不必,可想到他若是先离开,定会将那木盒带走,于是连忙道:“要,你先去给母亲请安,我与爹爹说会儿话便”裴临寂从善如流的应下,在姜姒略有些焦灼的目光下,将木盒拿起。待他走出书房,姜姒的目光才从他身上转回来,回头便对上镇南王略带幽怨的眼神。在战场征战半辈子的镇南王此刻像个被夺了心爱之物的小孩,语气酸溜溜的叹道:“这女儿嫁出去了,果然心里头就没有多少亲爹的位置了。”
姜姒哭笑不得,在镇南王身边的座椅落座,软着嗓子哄起老父亲。在外头浑身肃杀之气、铁骨铮铮的镇南王,在自家女儿面前却只是个爱邀宠的小孩。约莫一个时辰后,姜姒才与镇南王一道从书房里出来。“眼看着就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你们今日先留在府上用过膳之后再回去吧。”
镇南王留他们在府上用膳,“等爹出征,下回咱们一家人聚在一处不知道会是何时了。”
话至此,语气中难掩几分失落。姜姒心里也是不舍,她扬起笑容道:“无论何时,我与娘都会在京都等着爹爹回来。”
父女二人相识一笑。午膳是容氏亲自张罗的,姜姒也跟着去厨房忙碌,只不过忙活半天,险些帮了倒忙。容氏一脸好笑的将她推出厨房,无奈道:“娘的乖女儿,你还是去前厅和你爹爹他们一道说话吧,娘这儿用不着你帮忙。”
姜姒故作伤心,撇嘴委屈道:“娘,你这是嫌弃女儿了吗?”
容氏一脸认真的点头,“对,娘就是嫌弃你。”
姜姒装模作样的哭了两声,“伤心”的跑走了。芳姑姑在一旁看的笑出声,“小主子如今的性情倒是前两年一般,越发活泼了。”
容氏怔愣了一下。她是姜姒的亲娘,如何看不出自从珍珠被徐容婉毒死,而女儿从斗兽场带回裴临寂之后,她的性情便沉稳了许多。这份沉稳似乎是经历了痛彻心扉的事之后被逼着成长了起来。可容氏不解,为何会如此。自他们一家人搬回京都之后,日子便过的平安和美,阿姒如何会性情大变。想不通,容氏便只能将这份怀疑压下去。如今看着女儿性情又变得活泼,她也不去想这事了。女儿长大了,总是有自己的秘密的,她不说,她便不问,只当什么也没有瞧出来。半个时辰后,午膳一一摆上了桌。容氏与厨子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其中几道姜姒爱吃的菜,便是容氏亲手做的。与往常一样,姜姒每一道菜都用了不少,便吃还便夸赞容氏。一时间饭桌上笑声不断。镇南王与裴临寂两个男人自然是少不了要饮些酒的,只是镇南王病体初愈,不得多饮,于是一壶酒大半都入了裴临寂的腹中。觥筹交错间,听镇南王举杯对着裴临寂,嘱咐道:“贤婿,我不日就要点兵出征,你岳母和阿姒留在京都,她们二人的安危,就交托在你手上了。”
裴临寂饮下一杯酒,冷峻的面容上满是认真,“岳父放心,小婿定会以命相护。”
容氏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这京都城里头又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哪用得着你以命相护。”
镇南王却很满意裴临寂这话,他是知道裴临寂这个人。轻易不会许诺,可一旦许诺,定不会违背诺言。镇南王对他很是放心。接下来几人聊着,话题总是绕不开镇南往叮嘱裴临寂好生照顾他的妻女,说到最后,镇南王酒劲上头,嘴里头突然蹦出一句:“说起来,你们小两口成婚也有些时日了,何时能让我抱上外孙?”
此话落下,膳桌上的动静都停了下来。姜姒举着筷子在半空中顿住,一张脸羞的通红。裴临寂喝了不少的酒,酒劲上了脸,如玉的面庞本就染了酡红,瞧不出是不是羞红的。但一眼便能瞧见,他的耳尖缓缓红了。容氏见小两口都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也跟着面露揶揄的笑起来。裴临寂垂落在身侧的左手蜷了蜷,黑眸在姜姒羞红的粉腮上扫过几眼,按捺着跳的有些快的心,声音极力平稳道:“阿姒还小,我想再过上一年。”
虽说澧朝多有女儿及笄之后,十四五岁便成亲生子了,可裴临寂幼时在奴隶所那些年,亲眼看见无数十三四岁的少女被辱之后怀孕,最后落得一尸两命的事。成亲之时,他曾问过叶天右,女子何时生育最为安全。叶天右告诉他,自古以来女子生育便如同过鬼门关,若他当真担忧姜姒的身子,最好等到她十八岁之后。十四五岁的少女,自个都还是孩子。所以自打与姜姒成亲之后,裴临寂便让叶天右替他配了药。但这些事,姜姒都不知晓。这会儿听镇南王提起,姜姒的手下意识地落在小腹上。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