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寂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尽量让自个的心思不显露在面上。他道：“阿姒，我觉得昨夜睡得极好，这药今日便不必喝了吧？”

“不行！”

姜姒立刻拒绝，“叶天右说最少也要喝三日。”

三日……裴临寂默默在心中琢磨了这两个字，实在怀疑，“阿姒，此药当真是用来安神的？”

“这是自然。”

或许连姜姒自个都没有发现，她心虚时音量会不自觉低下来，瞧着就十分心虚的模样。裴临寂当下便狐疑的眯起眼来。姜姒想起那张药方上的药材，其中一些她不认识，但有一些……她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若是裴临寂知道他用的是虎鞭，羊腰这些，定是不愿意再喝的。所以她只能瞒着他。姜姒撇开视线，眼珠躲闪的转了几下，瞧见窗户没关严实，一把将药碗塞到裴临寂手上，“你自个喝，我去关窗户。”

虽是这么说着，她却是一步三回头的盯着裴临寂，监视他有没有好好喝药。裴临寂无奈的叹了一声，拿开碗中的小勺，仰头将汤药一口喝下。她总归不会害自己。至此，裴临寂都不觉心惊。他对姜姒当真是太过信任了，哪怕昨日里喝了这药身子不适，他今日却依旧甘之如饴。她不愿意说，他甚至连逼问的心思都未起。裴临寂知晓自个栽了，却不想栽的这么彻底。或许某一日，若姜姒当真要他的性命，他也能毫不犹豫的给她。这一夜，姜姒睡下之后，裴临寂又起身叫了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睡下。翌日，裴临寂忙完公事，思虑半晌最后还是让暗一将叶天右叫来。问起那安神药。听到“安神药”三个字，叶天右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晋王，王妃告诉您那是安神药？”

“那不是安神药？”

叶天右搓了搓冰凉的手，小声道：“这……草民能说吗？不如晋王您还是去问王妃吧？”

“本王若要问她，何须再来问你。”

裴临寂嗓音低沉，“说。”

叶天右便道：“上回草民给王妃请平安脉时，王妃与草民提及避子药，草民一时说漏了嘴，让王妃知道了您一直在服用避子药。”

听叶天右这么说，裴临寂心中反倒生出几分“果然如此”之感。阿姒聪慧，上回他敷衍过去只因她并未计较着，但她定是将这事给记下了，才会套叶天右的话。“安神药又是怎么回事？”

叶天右道：“哪是什么安神药，是王妃令草民停了王爷您的避子药，又担忧您服用这么长时间的避子药伤身，让草民给您补一补。”

裴临寂脸色当下便变得有些怪异，他搭在桌案上的手微微蜷了蜷，问道：“将药方拿给我。”

澧朝医者写药方向来是写两份，一份交给伤着，一份自留，是为日后避免出现纷争。闻言，叶天右从医药箱中寻出那张药方，恭敬的递上。裴临寂虽不通医理，但药方中的其他几位药他还是认识的。虎鞭、羊腰这些可是补肾佳品……眼眸一沉，他冷冽的眸光扫向叶天右。叶天右被他瞧得心里一怵，连忙道：“草民并未戏耍王妃，王爷原先服用的避子药虽然对身子没有多大的损害，但是药三分毒，用多了总归不好，如今王爷您断了避子药，用这药补一补，才能完全不会伤身。”

“虎鞭、羊腰……这几味药是必须的，且王爷用药这几日不能行房事。”

裴临寂心道，怪不得这两日阿姒总是一上榻便沉沉睡过去，这是怕他折腾。书房内沉默片刻，叶天右站的腿都麻了，正偷偷摸摸的动着腿，便听裴临寂问：“王妃的身子……若要子嗣，可会有危险？”

叶天右愣了愣，突然才明白晋王为何要用避子药。因着听了外头的流言，他起初只以为晋王是不愿意让姜姒诞下他的子嗣，但在春园待的久了，他也看出晋王对姜姒是真心以待，在这院子里头，姜姒的话比晋王的话都好使。想来外面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所以不是不愿意姜姒诞下他的子嗣，而是担忧女子生育太过危险，宁愿服避子药。叶天右心下有几分动容，面上笑道：“王爷不必如此担忧，王妃身体康健，如今身子骨都已经长好，若怀上子嗣，只要好生调养着，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

……这日夜里，姜姒又端来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这一次裴临寂一声未吭，直接接过一饮而下。喝完后，便抬起那双黑沉的眼眸看着姜姒。姜姒被他深幽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只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危险，逼得她挪步后退了两步，“……怎么了？”

“无事。”

裴临寂勾起唇笑了笑，对她伸手，“来。”

姜姒眨眨眼，察觉到那股危险的气息消失了，心弦一松，乖顺的坐到他怀中。裴临寂拿起放一旁的信，“西南来信，镇南军与西南军大军虽然暂时休战，但这一月里沈昭派了数支奇袭军突袭，意图烧了镇南军粮草，不过因着镇南王熟知地形，在每一处粮仓附近都设了埋伏。”

“沈昭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没能烧毁镇南军的粮草，反而折了数支奇袭军，镇南军士气十足，只等着西南寒冬过去发起反攻。”

这一战已经打了小半年了，虽然未亲眼见过战场上的场景，但暗影卫每次送来的信件姜姒一封不落的看了，隐约也明白两军交战时有多血腥。战场上瞬息万变，明枪暗箭都难防，哪怕镇南王身经百战，姜姒心里的担忧还是没有半点消减。尤其是这小半年里，镇南王受过的小伤不计其数。他写给母女二人的家书里却只字未提受伤之事。此事若非暗影卫传来的信中提及，姜姒还丝毫不知。裴临寂伸手抚了抚姜姒皱起的眉心，轻声道：“待过了年，我便让莫凌去西南随军，沈昭身边还有个黛香，虽然她此前一直未出手，但她手段诡谲，一手蛊术不输莫凌，只怕镇南军一路得胜，会逼得沈昭做出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