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古魅林中,厚实的枝叶冠顶渐渐染上了一层落日的浅色。这林子本是宁静,却依旧是有叶间的摩擦之响。自那人来到了这片厚实冠顶之上,这间林子,就仿佛死了一般,静的可怕。就连风吹过,那树叶之间,竟是如同人捂口鼻掩盖呼吸之声般,发的小心。此人在这赏那日落天熄,已然赏了一个时辰了。只见那人面戴青铜鬼面,犹遮半脸,冷眸寒目毫无声色。静风而过,披肩的花白长发随风而飘,一席霜色直裰尽展儒雅。其双手负背,掌心所握的,是一柄被置于蓝色剑鞘之中的长剑。静谧无声的树林之间,一阵树丛被强行破开又合拢的窸窣之响好若静水被破起涟漪般的在树林之间蔓延而开,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嘴角带着一抹淡笑地倒身而下。顶层树叶翕动回拢,正自散下那百年灰烬的同时,亦是为那中年男子让出了一块供其一人坠落的空缺来。阵阵月光,在那下方一一展出的空缺树丛中央落下,自土面上仅停留了一瞬后便消失不见了。中年男子身过每个树丛后的一瞬,便见那展开枝叶让行的树木又重新合回了原状,遮天蔽日。漆黑的古魅林内,那束醒目的红光一路穿行,其极远的后方,更有一道道各色的光束因跟丢了方向而散射而开。瞬时,便见原本漆黑的古魅林内五光十色,好不漂亮。最终,红光甩开了身后的万紫千红,停落在了古魅林中央的那山水池之旁。红光未隐,便见云朽从红光之中被抛将出来,落身滚地之际,云朽仿佛一个没了骨头的废人一般,直滚到的力道消失了才停下身来。红光隐去,一身赤袍的凌哲月深觉手臂酸痛地大甩手臂,扭动着筋骨,其回头去看云朽时,却见云朽仿若一个死人般地弯着背坐在那里。“为何救我?”
云朽忽问道:“因为我是妖吗?那你大可不必。”
凌哲月看着云朽,连连地摆着手,说道:“我只是自救,并非救你。”
“是吗……”云朽仿佛早就料到此等结果般,无惊无喜地说道:“你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妖界的众人吧。”
“你们?”
凌哲月心头一跳,忽问道:“你指谁?”
“你和那个妖界的长老。”
云朽双目无神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个小妖,应该知道你们所干的勾当。而你,杀他顺手救我,摆脱那妖界长老的嫌疑,那你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是啊……”凌哲月心中大安,说到:“既然你都看出来了,你也不算傻。既然你知道我救你出来是顺带的,你也应该知道自己是何下场。”
凌哲月举目四望,深知那妖界大军即将会找到这来,说罢,便见他抬手成爪,爪心紫色灵光流转,随风而扬。“呼!”
掌风起,妖气散。爪心所对,正是云朽的天灵盖。“等等!”
云朽额前发丝飘逸,眼神未有任何害怕神色。凌哲月正要击打而下的手忽然因这声叫停而止。这凌哲月深知这云朽骨子硬,叫停并不是未了求饶,若是临终遗言,他倒是很有兴趣听听。“那个妖界长老说的,是真的吗?”
临死之前,云朽却没有任何交代,却只是问了这个。凌哲月诧异,却也是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是指你能进入妖界之事吗?这世间,确实只有我们这种身携浊气之血的人,才能撞入那巨木的结界,来到妖界。你本就是将死之人,这点,我没有必要骗你。”
“是嘛……”云朽舒了口气,闭目时竟是放松了下来,无牵无挂般地说道:“动手吧。”
凌哲月未想到这云朽竟是这般的痛快,心想此人怎是如此痛恨妖界。竟是这般在乎人的身份。当真是人世同化的严重吗?叹息间,只见凌哲月那未放下的手掌掌心灵光重聚。那我就助你早入了轮回,投胎去罢!掌落,他处却生异声。凌哲月顿觉云朽身后的那片树林之中,正有一股其难以言说其怪异的灵力疾疾而来。诧异间,其收掌回灵,抬手便是往身前的那片树林冲掌而去。只见凌哲月掌心紫色雾气在其推掌而出的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射而出,紫气盘旋凝聚,竟是旋作枪头模样,拨枝碎枝,一路而去。破开三层树,终见那所来之物。却是一颗黑气笼罩之下的小小的石子。凌哲月展腿舒臂,其忽觉推掌之力受阻,阵阵回推之力连连产生,凌哲月反脚力登入地,渐渐加深,渐渐被土淹没。反观那石子,却是一动不动,竟还有前进之意。凌哲月单掌灵力徒增,掌心灵力流转之下,便见那仿若枪头一般的紫气在后方传续灵力的灌输之下,只是颜色深了几分。可即便如此,这凌哲月也未觉那前方推力有多少的消减,那被黑气笼罩的石子也是屹然不动地漂浮于空气之中,面对着那紫色染的越来越深的枪头。今日若是连一粒石子也敌不过,这传出去可还有何颜面存货于这六界之中?诡风起,只见凌哲月周身赤袍尽褪,随风而起的竟是那墨色如夜的黑色长袍。与此同时,亦是见他脸部表皮也是渐渐褪下粉碎,随风而杨。触目惊心间,便见他那已然没了五官的脸皮之上忽是影化了出了一面银灰色的乌鸦面具。此人不就是那日与卜壬长老相见于新月镇酒楼的人吗?云朽看着这人,不禁惊叹此人竟在换上了这面银灰色的乌鸦面具之后,之前的灵力气息消失殆尽不说,随之而生的竟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只见那具银灰色的乌鸦面具紫光大盛,几近刺眼地掩盖面目地闪耀着。“嗷呜……嘻嘻……哈哈……嘤嘤……”一声声令人心神不宁的哀嚎之声重叠传响,愈来愈响,几近是传遍了整片古魅林,亦是惊动了那些正在四处寻找“凌哲月”的妖界妖众们。随机,便见那银灰色的乌鸦表面忽然千变万化,一面面恶的、狠的、凶的、善的各色容颜连连转换,过目入脑,挥之不去。一缕缕自其血液而游的紫色灵力自手掌脉络渗出,盘踞在了银灰色面具男子的掌心之中。“砰。”
其忽握拳,紫光自手指缝隙之间溢出。掌心所传出的灵力忽断,便见那紫色枪头仿若花朵一般盛放而开。只见那面带银灰色面具的男子忽一挥袍,其身后忽是影现出了一面面紫色的狰狞人脸。人脸消失,便见那散游在石子四周的紫色流光忽在空气之中影化作了一面面表情狰狞的紫色人皮面具,围在了那石子的四面八方,在石子还要往前冲去的时候,猛地往中央冲挤而去,顿时便是将那石子淹没在了其中。只见那人皮面具张嘴咀嚼,仿佛是在吞噬那黑气,场中磨牙咀嚼的声音刺耳不已。再看紫光大耀的场中,又见隐隐的黑色雾气竟是透过那一张张人皮面具漫溢而出。面戴银灰色面具的男子忽觉脉络之中的血液流转飞快,顺之被递送而来的灵力亦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那出现了丝丝裂纹的人皮面具之上。其大惊,顿觉面红耳赤,脑涨难耐,踏地而起,猛地后退而去。“咻咻咻咻咻……”一束束黑色光束,自那裂了皮的人皮面具之中穿射而出,登时便淹没了那耀眼的紫色的灵光。“啊呜呜呜呜……”尖锐瘆人的鬼呼之响在场中炸响,面戴银灰色面具的男子忙是自空中将那各个被桶成了蜂窝的人皮面具扯离那石子的周围。人皮面具被扯离黑色光束之后,便仿若被磁石吸引一般地往男子那处聚拢而去。其口中念念有词,灵府灵力亦是默默涌动。其忽是握掌成拳。银灰色的乌鸦面具表面,紫色邪光影影绰绰,模糊且吸引着人的双眼。只见那一张张支离破碎的人皮面具忽然在石子的身前聚笼了起来。紫色邪光顿时大盛,当其再度照亮那小石子四周的黑气的时候。“哈……”一声沉闷的哈气声自那紫色邪光大盛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白色烟气自那个巨大的青面獠牙的口部飘散而出,恶臭阵阵。面对这般事物,石子未静,冲势如虹“螳臂当车!”
银灰色面具男子推掌而去,便见那张獠牙鬼面大张其口,猛然吸气间,竟是将那小小石子直然地吸入了自己的臭口之中。银灰色面具男子嗤笑了一声,鬼面口随男子手动,正待其作掌握拳之际,竟发现自己那手掌仿若是握着一颗实心铁球般,竟是万般受阻,难以捏下。其抬头,正往自己那獠牙鬼面那边看去时,却发现那鬼面的巨口竟也是仿若衔着一颗实心铁球般地咬不下去。仔细在看时,却发现阻碍那巨口咬下的,竟是那小小的石子周围的黑色雾气。银灰色面具男子大惊,其不曾想过这小小石子竟有这般的威能,心中已然暗怕这释出这石子的主人的实力了。无奈之下,其只得灵力满灌,大喝一声,掌心紫光闪耀,獠牙血光闪烁之下,其猛地握拳而下。“噗嗤”一声,只见银灰色面具男子手心血液四溢,握拳之时,更是自拳头两口及指尖喷溢而出。只见那巨口之上的獠牙血光直直地磨碎了石子周围的黑气,黑气消散,獠牙便是直然地将那小石子碾作了肉眼难见的齑粉。鬼面闭口,口中却是沉闷地轰炸了一声,原是那石子化作了齑粉不算,还作强弩之末,直撞鬼面口内,烟消云散。银灰色面具的男子身子一振,落地之时猛地连退了几步方止住了步伐。“易得朝夕举世面,难求须臾平实心。”
阵阵脚步之声自四面八方传响而来,一句诗词却是传扬于这天地之间。那面带银灰色面具的男子忽是双目惊恐,全身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