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匠人是真的很怀疑，他做工匠几十年了，修城墙、盖屋子，做过不知多少活计，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拿泥往墙上一糊，就能坚硬如石？当然，他也不是个横冲直撞的人，活了几十岁的人，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特别是这位杨先生，看着就不一般的样子，应该是颇得上面大人的器重，不然也不能派来监督修城墙。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拭目以待吧！城墙边干活的小子可不少，他们来之前，就知道修城墙是个体力活，少不得搬搬抬抬，甚至因为往城墙上吊石料上去时，一个不小心掉落下来，有可能砸死人，心里也是做了不少准备。但现在一瞧，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啊！就让他们和泥往墙上糊了，至于城墙上面的缺口，就拿青砖补上，随后又是拿那灰朴朴的泥往上糊，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求抹均匀抹平整了。这活儿做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累人啊！一天干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劳累不说，饭菜竟是任吃不说，那菜里的油水还颇足，虽然是没有肉，但能吃饱就很不错了，他们也没指望过能吃上肉。赵家村的几个小子，吃饱之后，挑了个空地儿坐着休息，也不免小声嘀咕起来。“那粟米饭，居然任我们吃到饱，我都有多久没吃过粟米饭了，那饭做得可真香，还有菜里面，也放足了油，我吃完一抹嘴，竟泛着一层油光！”

“粟米饭确实比豆子好吃，也就是产量低了，要是地里种粟米，收成都不够吃的，也只能种豆子，不过现在豆子的价格也略有上涨，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

“说到豆子的价格，我阿娘还在说，让我们一顿少吃点，省些豆子去卖钱，以前价格便宜，豆子不值钱，家里也是任吃，但现在，竟是连豆子都不让吃饱了，你们说惨不惨！”

“等到豆子涨到粟米一样的价时，咱们就把豆子卖掉，买粟米吃，那豆子我也是吃得够够的！”

“谁不是啊！”

他们可都是从小到大，拿豆子当饭吃的人，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能改善一下伙食，能吃到点别的东西。“话说回来，我觉得修城墙，也没有我阿爹说的那么累人啊，就和泥往墙上糊了，感觉比下地还轻松些！”

“确实没多累，而且吃得还很好，我思量着，待这城墙修好之后，咱们没准还能胖一圈！”

几人嘀嘀咕咕的，说得他们自个都笑了起来。莫匠人却是不怎么放心，不时在城墙边打转，看到那有快要干透水气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发现那水泥干透水气之后，还确实挺坚固的，伸手敲了敲，还真有种敲在石头上的感觉！一时，面色也不由郑重了起来。“阿爹，你瞧这水泥如何？”

他儿子莫大郎看了眼四周，小声问道。莫匠人对着水泥城墙研究了好一阵，才开口道：“确实如杨先生所说，坚硬如石，这般修出来的城墙，确实会比之前更牢固！”

闻言，莫大郎便有些忧愁道：“这么说来，那我们的用处不大了啊！”

他们这些匠人修城墙，那也是有一定的手段的，比如糊墙用的九米汁，熬制的方法也是各有不同，总之，这些技艺都是掌控在他们自己人手里的，如今人家换了材料，直接用这什么水泥，他们这些本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难免让人生出危机感来。莫匠人也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道：“修城墙我们的用处本来也不大，这城墙本就有雏形，也就是修一修破损的地方，不用匠人，换普通人来做，也能做好。”

“话不是这么说啊，我们匠人就是吃这碗饭，以后用不上了，那我们岂不是没饭吃了？”

莫大郎有些烦躁道。莫匠人摇头：“修城墙用不着我们，我们还能盖房子，不至于吃不上饭，而且这城墙多少年才修一次，我们也不靠着这个过活。”

说实话，修城墙这活计，还真未必能赚到多少，若是上面的人克扣得厉害，没准一文钱都落不到手里，当然，现在换了新郡守，听说风评不错，应该不至于那般。这个，好像也对，莫大郎想了想，随后脸色又很难看起来。“阿爹，我之前听到杨先生跟他身边的人说，要用这水泥盖屋子呢，到时候……”他总觉得，这水泥出来后，他们这饭碗是要保不住了。莫匠人听得脸色也是一变，他们这样的匠人，就是靠手艺吃饭，若是活计被人抢了去，他们还真得砸了饭碗。一时，也不免有些发愁起来，这水泥他试过了，确实是好东西，若是用来盖屋子，那必然很坚固，几十年都不会坏！“阿爹，你说他们的水泥是从哪里来的啊，我们自己能不能做出水泥来？”

莫大郎小心的说道。那东西看着也简单，从袋子里倒出来，拿水一和，再混些沙子进去，也就可以了，真是方便得很，就是不知是掺了些什么东西磨出来的，要是知道配方的话……莫匠人目光便凌厉的看向他，道：“你可别乱打主意，这些东西，是郡守大人拿出来的，若是被偷盗了去，谁也落不得好！”

莫大郎听得心中发寒，那些个大人物，确实是招惹不起，连忙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绝不敢乱打主意，再说了，这些东西也都是那些差役搬出来的，根本看不到是怎么制作的。”

主要是，他也仔细研究了一下，那就是些灰朴朴的细粉状模样，根本看不透里面都掺了些什么东西，完全看不出配方来，这如何能偷得了。“我们不能乱打主意，不过这东西确实好，回头跟杨先生打听一下，看能不能买一些，价格几何，若是不贵的话，以后我们也可以尝试用水泥来盖房子……”对啊，不能打配方的主意，倒是可以买不是，只要价格不太贵，他们能够买得起的话，以后用水泥盖房子，也算是他们莫家的本事了！“还是阿爹想得周到。”

这样一来，也不至于得罪郡守大人不说，还能跟大人做生意，在他面前落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