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天自幼生食野兽，感觉无比鲜美。后来习惯了熟食，远离了生食。这次饥饿之下，生吃起黄狗，靠天感觉很是腥臊。但为了裹腹，倒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他手上力气太弱，撕开狗皮去吃狗肉时累得他呼呼直喘。正在狼狈之间，听见有人奔跑呼喊：“快去看呀，昆吾王全家要被杀头啦。”

靠天一听，也不管嘴上，手上，衣襟上全是狗血，急忙跟着人群去往法场。刑部的监斩官陶量大人看看天色，又看看跪在法场上的昆吾王府一干人等。他走到张义维，张义銮面前，俯身说：“两位王爷不用担心，今天只砍两位家人的脑袋。两位王爷若没什么话说，稍后时辰到了，可别怪下官手下无情啦。”

一旁的张仁达连声咳嗽。陶量摇头说：“偌大年纪了，死了倒也干净。”

围观的人群里挤进一个破衣脏面的小乞丐，直扑向张家人中的芦氏。守护法场的卫士拦挡那小乞丐，小乞丐向芦氏哭叫：“妈，妈妈。”

陶量说：“哦，张家还有余孽。这是找死来啦，放他进来。”

人群中窜出一人，一把抓住小乞丐的背心。他笑着对陶量说：“陶大人，这是我府中的奴隶，发了失心疯啦。”

那小乞丐正是芦笑笑。她见抓她的是褒城诺，立即奋力挣扎。可是她手臂发冷，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褒城诺笑说：“你看你离开了将军府，挨饿受冻的可不好受吧？”

芦笑笑扔挣扎哭叫：“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芦氏眼见女儿哭得泪水满面，想到自己马上要被斩杀，若日后世上只留这么一个女儿，不知要受多少苦楚，还不如和自己一起死了干净。芦氏当即痛心地哭喊：“她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让她过来吧。”

芦笑笑手推褒城诺，哭着哀求：“妈妈叫我，你让我过去。”

褒城诺心头一软，忽又想：放了你，我怎么向常胜交待？”

他低声说：“你现在过去，是死路一条。”

这时，靠天闯进来，血红着眼睛呵斥：“你放了我妹妹。”

褒城诺一早已经听说靠天大闹刑部大牢，把牢门牢墙都打坏的事。他松开芦笑笑，说：“妹妹还你，以后可不关我的事了。”

芦笑笑见到靠天没死，心中大喜，可是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心中又倍觉心酸。她知道这时与靠天相认只会害他也被杀死，于是手指靠天，愤怒地尖叫：“我不是你妹妹！程小三！你这大坏蛋！”

她骂完靠天，泪水汹涌，立刻跑到芦氏面前，扑到她怀里痛哭。靠天浑身热血沸腾，他的目光看向爸爸，叔叔，爷爷。张义维低下头。张仁达难过地闭上眼睛。刑部卫士中有人认出靠天，于是在陶量耳边低语几句。陶量看着靠天，目露惊异。靠天看见妈妈芒氏。芒氏平静地看着靠天。靠天走过去，单膝跪在芒氏身前，说：“妈妈，我会救你出去。”

芒氏看着靠天，眼神无比复杂。她定了定神，说：“我怀里的东西，你掏出来。”

靠天探手进入妈妈怀里，他惊异地掏出一个瓷瓶来。芒氏平静地说：“都喝了吧，一定可以死去。”

靠天如雷轰顶，他满腔热血化为冰冷，血红的眼睛恢复平淡，喃喃地说：“妈妈，妈妈还是想让我死了吗？”

芒氏说：“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妈妈要儿子死，儿子也不应该有所推脱才是。”

靠天手握瓷瓶，身体颤抖。突听有人喝喊：“午时三刻已到！请行刑。”

陶量见张义维，张义銮低头不语，甘心家人被戮。他伸出手来，没有去拿斩首令牌，而是拿出一张圣旨来，大声宣读：“圣旨下，天子诏曰：玉蓉公主降生，国之大喜。特赦张氏满门死罪，女子卖身为奴，男子发配边关，二王回牢待罪。”

靠天本已打开瓷瓶，要尽数喝下里面的毒药。听见这道圣旨，不禁大喜。芒氏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冷冷地说：“靠天，把毒药全喝了吧。”

靠天握紧瓷瓶，实在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妈妈。耳边听得陶量大声说：“女子可以选择京内京外为奴，男子可以选择发配南关和北关，现在就选。”

靠天把瓷瓶扔在地上，他缓缓站起，眼见家中男子都选择去南关，他说：“我选北关。”

他说完这四个字，泪水迅速模糊了双眼。陶量大声说：“好，只有你一个人选北关，是个男子汉。”

当日下午，靠天便被两个公差押解上路。但是陶量下令不给靠天脸上刺印，也不带枷，只双手上了锁铐。公差上锁铐时还笑着说：“张小爷，我知这锁铐也奈何不了你。只是意思意思。”

靠天心想：你哪里知道我现在全无力气，怎么能奈何得了这锁铐？靠天随两个公差上路。日落时，两个公差引他进入一家酒楼，褒城诺在门口恭敬地相迎，说：“靠天贤弟，辛苦啦。“他也知靠天对他不喜，忙告诉靠天说：“常胜大哥在楼上等候。”

他塞给两个公差一人一块金条，让他俩给靠天松了锁铐，并在楼下房间用饭。他引着靠天来到了楼上。楼上华丽的房间里，酒菜摆满了桌子。常胜执酒以待，笑问靠天：“今天的事情结果，可还满意？”

靠天抱拳说：“多谢大哥。”

常胜说：“不谈谢字，我们喝几杯吧。“褒城诺在旁说：“为了你的事，常胜大哥和君督管去面见天子了呢。”

常胜说：“这只是一方面。靠天大闹刑部大牢，也教天子得知，张家不可轻侮。加上也真是玉蓉公主降生，天子龙颜大悦呢。”

靠天喝了几口酒，说：“太辣了，我喝不了这个。”

常胜说：“多喝几口就不辣了。你多吃菜。”

他自己一连干了几杯，却一口菜也没吃，他对靠天说：“靠天兄弟，王命不可违，皆因为我们能力不够啊。做哥哥的，眼看你去受苦，却不能帮你什么。”

靠天说：“这已经很好了。家里人都没事，我很开心。”

他心中自有无比痛楚又不能说出，当场大口吃喝如风卷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