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天不解地问那老人：“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骂我？”

那老人抻着脖子，瞪着小而发亮的眼睛，大声地叫嚷：“你就是那个北天王，什么犬戎狼主，什么鼎门大监的张靠天？”

靠天点头说：“那就是我了。”

老人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吧！大周朝用了你这吃人的官，也快完蛋啦。今天吃两美女，明天吃两小孩儿，再过两年，镐京城都被你吃光啦。”

玉蓉一拉靠天，靠天随她离开。那老人犹自扯着嗓子叫骂：“你他奶奶的。有种就杀了我，吃了我。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我什么也不怕。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骂无误。砍掉我脑袋，我还省着喘气了呢。”

玉蓉劝慰靠天：“大叔，你不要生气。”

靠天忍心压气地说：“我没生气。我要的就是恶名传遍天下。使得谁也不敢生出念头动我的亲人。只是他骂我妈妈和奶奶，我险些把他杀了。我的奶奶，我自己都没见过，是给他骂的吗？”

玉蓉挽紧他的手臂，说：“还说没生气呢。他是要死的人了，一看就是有病的人，你和他生气值得吗？”

靠天叹气：“被人骂了，怎么能不生气？今晚恐怕睡不着了。”

玉蓉柔声安慰他说：“我陪你去九鼎里睡，我给你讲故事，你一定能睡得着。”

常胜喝足了酒，躺在天福楼的房间里却无法入睡。这些年来，每当他看到人家父母子女团聚在一起时，心中就格外伤感，也格外憎恨那个叫阿接的女人。如果她是为了保全常家老小才选择和君子崖在一起的，那么这么多年的恨不是白恨了吗？他回忆最初以狂妄，放荡的形象出现在君子崖，阿接的面前，阿接是避免和他见面，和他说话的。后来时间长了，她才略有改变，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君子崖的一个义弟。在回忆中，君子崖和阿接十分恩爱。常纵和常胜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多余的。常胜辗转反侧间，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常胜的耳力十分敏锐，他可以听脚步声分辨出来者是谁。他听出这脚步声是他妈妈阿接时，不禁对自己的分辨能力产生了怀疑。他点亮油灯，去开门。门口手提灯笼，面带微笑的美貌女子正是阿接。从来说话都不打结的常胜口吃了：“你……你怎么……来了？”

阿接看着她高大的儿子，温柔地问：“我能进去说话吗？”

常胜让开了身体。阿接走进房间里，说：“啊，这个房间里，可有点儿热呀。”

她从腰间拿出一把一尺半长的宝刀佩挂在常胜的腰间，亲热地说：“乖儿子，你好好带着它，以后就寒暑不侵，百病不生了。”

常胜心头发热，说：“你对我这么好，我可要哭了。”

阿接搂着常胜说：“乖儿子，你以后不要让妈妈听到你要死了的消息就好了。妈妈一生的愿望就是让你可以平安地活着。只要你能健康地活到大，妈妈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长大了，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因为你是常纵的儿子，你爸爸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常胜说：“我爸爸那么厉害，却斗不过君子崖。”

阿接叹息：“因为他当君子崖是好朋友，好兄弟。就像你对靠天一样。”

常胜初觉腰间的宝刀微微发凉凉，现在又徐徐生出暖意，他看着阿接问：“这是靠天给你的那把刀？”

阿接说：“不是。这是真正的昆吾割玉刀，它一直在君子崖的身上。我用靠天给我的那把假刀把它换了下来。君子崖没了这把刀，功力会损失一半，你可以放心地去报仇。”

常胜大喜，问：“可是，这把刀怎么会在他的身上？”

阿接说：“我心想着，他可能是派姬法从你爸爸的手上偷来的。”

常胜沉默了一下，平静地说：“妈，离开他，回到我身边吧。”

阿接微笑说：“我也没打算回去啊。我离开他，他会乱些方寸，你更有了取胜的把握。”

常胜心头狂喜，他拉着阿接的手，流泪说：“妈，我现在送你去春雷堂。等我报了仇，我要娶房媳妇，一起孝敬你。”

阿接去擦他的眼泪，笑着说：“这么高大的儿子了，还当着妈妈的面哭，又来讨贱吗？”

揽月楼是镐京最名贵的酒楼，专供王公大臣宴饮的地方。君子崖和奢化人在最高层见面。奢化人微笑说：“君督管，我们见面是不是过勤了些？”

君子崖说：“常胜要杀我，请法师助我杀了他。”

奢化人目光悠远，缓声说：“常胜一死，穆王接下来会杀了你。”

君子崖吃了一惊，表情愣住。奢化人淡声解释说：“穆王所惧的是天元堂和督管府连成一气。他能灭其一，必灭其二。可惜你和常胜不能相容，否则周室气数尽了，你和常胜均有机会身登大宝。”

君子崖叹息说：“我倒可以容得下常胜，可是这小子哪有这等雄心？法师保我不死的话，我助法师身登大宝，有何不可？”

奢化人笑了，说：“不要乱说，我可没有这等福气。我也是想先保命要紧。”

君子崖喝了一口酒，目光盯紧奢化人，说：“以法师看来，当今朝野，谁能胜任兵马大元帅？”

奢化人微微一笑，说：“穆王是属意让我当的。可是我没领兵打仗过，当了也是白当。顺位下来，这个职位非君督管莫属啦。”

君子崖说：“我也没带过兵，但如果有法师举荐，再有几位有勇有谋的将军相助，这个职位，我倒想坐上一坐。”

奢化人说：“我觉得穆王是有意给张靠天的。不过今天张靠天当众刺杀了龙族送来的绝世美女，事情又不一定了。”

君子崖心头一紧，说：“大王不会把大帅之位，给了常胜吧？”

奢化人说：“大王是想灭常胜的。不过灭之前利用一下，也是常情。”

君子崖说：“常胜是何等人？天元堂已经威震天下，加上兵马大元帅，谁人还能抵挡？”

奢化人说：“靠天是同等危险的人物，我是穆王，我也头疼啊。这样的夜色，不知有多少人会失眠。明天，将会是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