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丁们进来房间，把吃剩的饭菜酒水都撤了下去，抹净桌子。哈衮神色不安地搂着有些迷糊的张彪，说：“彪儿啊，我是来求人家治病的，你怎么可以把人家的夫人给打倒了？”

褒福睿审视着张彪，有些怀疑地说：“我越看这小子越觉得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似的。”

哈衮含糊地嗯了一声，亲亲张彪的小脸，说：“我儿子就是可爱，谁见了都觉得眼熟。”

褒福睿嫌弃地翻个白眼，说：“哈兄，你从哪捡来这个怪胎当义子？他父母是干什么的？”

哈衮说：“你若喜欢，他父母还有一个类似的孩子，可以送给你当义子。”

褒福睿说：“我想要儿子，自己不会讨老婆去生吗？别人的孩子，怎么能养得熟？他迟早会飞走，这么小就野兽一样的脾气，将来还不得吃人？”

房门一声响，徐擎冷着脸走了进来。哈衮忙问：“徐庄主，尊夫人怎么样了？”

徐擎说：“性命倒是没有大碍。可是你这儿子下手也太狠了，这么瘦弱的孩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差一点就把我的夫人给打死了。”

哈衮松了口气，谦卑地说：“徐庄主，抱歉，抱歉啦，实在是对不住。”

褒福睿笑了一下，说：“徐兄，要我说，你那母老虎啊，打死了更好。你再娶一个进门就是。”

徐擎不悦地说：“褒兄，你怎么也拿我寻开心了？”

褒福睿微笑说：“徐兄，这里也没外人，你就招了吧。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想生一个大胖儿子啊？”

徐擎哼声说：“我需要那么做吗？我要想生儿子，不会大大方方娶妾过门来生吗？”

褒福睿笑着摇头，说：“我就觉得你不会。你那成夫人的哥哥是成世强，你亏待了她，你那大舅哥能放过你？”

徐擎不再搭理褒福睿，他将手掌覆盖在张彪的头顶，说：“听说我夫人打了他的脑袋，他可有说胡话吗？”

哈衮吓了一跳，说：“他倒是没说胡话，就是有些迷糊想睡觉。”

徐擎翻开张彪的眼皮看看，起身说：“快带他去一病房的一楼，我给他好好看看。”

哈衮心知不妙，连忙抱着张彪紧跟着徐擎出去。徐家药庄一病房共六层楼，全部住着达官贵人的病患。张彪皱着眉头躺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一双眼睛困倦着却不愿意闭上。徐擎打开随身的一个锦盒，拿出一个白色的药丸吃下。只一转眼间，他醉红的脸颊和浑身的酒气都消失不见了。他伸手按住张彪的脉门，凝神听脉。徐英匆匆赶来，给徐擎下跪问好。徐擎问他：“这个孩子，你们是怎么治疗的？”

徐英说：“就是服用灵花丸，散毒药，刀刮罐拔，白雪衣吸附。”

徐擎说：“你们不能什么病都仰仗灵花丸。不要病好了，瘾头上来了，比得病花的银钱还要多。这孩子，明天给他治疗一次吧。以后每个月给他治疗两次。你现在先熬止血散给他喝。”

徐英说：“谨遵师父之命。”

哈衮问徐擎：“徐庄主，我儿子不碍事吧？”

徐擎拿开诊脉的手，叹了口气，说：“他脑袋里出血，你守着他，熬过了今晚，就没有性命危险了。”

哈衮一时慌了神，伸手握住张彪的手，只觉他的小手热乎乎的。他紧张地问徐擎：“徐庄主，这孩子在发热啊。”

徐擎说：“那是一定的。一会儿喝了止血散再看看。”

他说完离开了。哈衮看着张彪在翻白眼，急忙问：“儿子，你怎么样？你和爸爸说句话呀。”

张彪含含糊糊地说：“爸爸……妈妈……”哈衮心头一酸，暗想：徐擎呀徐擎，我现在和你客气装孙子，你治好我儿子什么都好说。我儿子万一死在你这里，你看我不把你全家杀了陪葬？徐英亲自端来一碗热气腾腾，颜色焦黄的汤药来，吩咐哈衮说：“吹温了给他喝，一碗都要喝光。”

哈衮嗯了一声，向着汤药吹气。过了一会儿，他感觉那汤药该是不热了，用舌头舔了一下，不禁皱眉想：这么苦？他扶起张彪，说：“乖儿子，你把这药喝了，病就好了。”

张彪喝了一口，急忙吐出来。哈衮再劝张彪，喂他喝药，张彪却说什么也不肯张嘴了。哈衮大声叫：“来人哪！”

一个女医护进来问：“什么事？”

哈衮说：“这止血散还有吗？”

女医护说：“有啊，还有一锅呢。”

哈衮说：“再盛一碗来。”

那女医护又盛来一碗止血散。哈衮又搅和又吹气，待汤药不怎么热了，他端着汤药对张彪说：“儿子，这药真的苦。爸爸陪你吃苦，你先看爸爸厉害不厉害。”

他捏着鼻子，一口将止血散喝下半碗。他苦得愁眉苦脸，看着张彪。张彪咯咯一笑，将自己那一碗汤药一口喝了下去。张彪得意地看着哈衮。哈衮看着手里的半碗汤药，苦着脸说：“儿子，这半碗……”张彪拿过他的半碗汤药，一口喝得干干净净。哈衮大是欢喜，他搂着张彪的身子，抚摸他的脑袋，激动地说：“我儿子真是厉害，真是了不起。你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意让爸爸吃苦吗？”

张彪哇地一声，将汤药都吐了出来。哈衮看着一床焦黄，惊得呆住。张彪一头躺倒，眼闭口闭，气息微弱。哈衮慌得大叫喊人。女医护进来看看，也只是把床单换了，摇摇头走开。哈衮心急如火，急忙去把徐英，徐擎都找过来。徐擎，徐英见张彪牙关紧闭，想灌药也灌不进去，他们也无可奈何地离开。哈衮折腾了半夜，眼见张彪依旧死人一样直直地躺着。他也绝望了，只有拉着张彪热乎乎的小手流泪，暗想：儿子，你若熬不过去也别担心，我把徐家药庄的人都杀了，让你在黄泉路上热热闹闹的。午夜之后，哈衮坐着打了个盹，他突然间惊醒，发现张彪的小手冰凉。他的一颗心，也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