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集邮门市部被扫荡了

很快时间到了1980年2月22日，大年初七，到了集邮门市部开门的日子。这天一大早，王东侯便跑到了生产队的鱼塘边，找到了“憨林子”。

“憨林子”大名王子林，今年18岁，论辈份“憨林子”要比王东侯晚一辈，“憨林子”的太爷爷是家中的老大，爷爷、父亲都是长房。而王东侯的爷爷和“憨林子”的太爷爷是亲弟兄，不过王东侯的爷爷排行老六，比“憨林子”的太爷爷整整小了18岁。

“憨林子”的太爷爷这一支王姓家族，人丁兴旺，子孙众多，而王东侯爷爷这一支都是单传。王东侯爷爷只生了父亲一个儿子，父亲也只生了王东侯一个儿子，而且结婚都较晚，爷爷结婚时已经25了，而父亲也是24岁结的婚，这在过去农村普遍18、9岁结婚的年龄算得上是绝对的晚婚晚育了。

因此到了憨林子这一辈，虽然他比王东侯大7岁，仍然得管王东侯叫叔，这个憨林子智商不高，上学不行，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但是憨林子也有优点，就是为人憨厚，谁家有个事找他帮忙，他从不拒绝。还有就是憨林子搞修理很有悟性，修个坏板凳、桌椅、农具什么的，特别灵光，修复的又快又结实。

由于憨林子人老实、肯干活，生产队前年将一片低洼地开挖成了鱼塘，队长相中了憨林子，让憨林子在鱼棚看鱼，同时还负责割草、捞浮萍喂鱼，同本生产队的壮劳力一样挣工分。

王东侯走进到鱼棚子时，憨林子睡眠正酣，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王东侯捏着憨林子的鼻子硬是将憨林子憋醒了，憨林子睡眼惺忪地嘟哝道：“谁呀，这么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完眯了一眼眼前的人，一看是王东侯一咕隆爬了起来“原来是会跳级的神童东侯叔”

王东侯没好气地说：“大侄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懒觉，走，东侯叔带你上街去玩。”

邗州的农村人到城里，都说是上街。

憨林子漫不经心低说道：“不去，大过年的，有啥好玩，兜里又没钱，有钱倒可以逛逛商场，不去，不去，不去。”

憨林子连说了三个不去。

王东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在憨林子面前晃了晃：“你没钱，东侯叔有，今天上街我请你吃早饭，管饱，但有件事，你得替我去办。”

憨林子怔怔地望着王东侯：“什么事，不是让我去干坏事吧？”

王东侯一脸正气地对憨林子说：“你想到哪里去了，大侄子，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过坏事？噢，想起来了，就干过一回，是去年我让你到恒生叔家中偷桃子吃，你翻院墙过去的时候被恒生叔发现揍了一顿”

憨林子满脸委屈：“还说，被恒生叔，不，你叫恒生叔，我得叫恒生爷爷，被恒生爷爷揍了以后，回家又被我老爸罚跪罚了3个多小时，跪得我膝盖疼了几天”

王东侯拍着胸脯说道：“这趟让你干的事绝对是好事，就是让你去跟我到集邮门市部买邮票去，因为我是小孩，担心人家不卖给我，所以让你替我去买，你放心，大侄子，我给你2包烟作为报酬，不让你白跑。”

憨林子听说管早饭还给2包烟，顿时来了兴致，套了件汗衫就跟东侯出门了。

那时候没有自行车，出门基本靠走，到了城里才有公交车坐。王东侯他们那个生产队在城郊结合部，离城区很近，2公里就到城市边缘了。城区和郊区以邗州大桥为界，大桥东边是郊区，大桥西边是城区。王东侯和憨林子过了邗州大桥来到一处热闹的场所，这里有供销社、农贸市场和国营饭店、小吃部。

王东侯首先带着憨林子去吃早餐，王东侯买了2碗面、4个肉包子，当王东侯一碗面吃完的时候，憨林子一碗面两个包子已经吃完，王东侯望着憨林子问道：“大侄子，你这是没吃饱吧，把我的两个包子也吃了吧。”

憨林子也不客气，风卷残云，片刻间就将2个包子干下肚了。王东侯看向憨林子：“你也太能吃了，还没有吃饱吧”憨林子讪讪地说：“关键是这个包子太好吃了”说完又摸摸肚子“确实还没有饱”。于是王东侯又买了4只包子，自己吃了2只，憨林子又吃了2只，方才罢休。

这一顿早餐，王东侯花掉七毛钱，外加一斤粮票。

吃完早饭，王东侯带着憨林子走进了旁边供销社的门，然后直奔香烟柜台。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许多香烟如沪产“大前门”、“光荣”“牡丹”“凤凰”“中华”等都需要计划，一般人根本买不着，柜台内展示的都是一些廉价的大众消费品牌，王东侯对着营业员用稚嫩的声音说了声：“同志，请你给我拿2包烟，一包“华新”、一包“玫瑰””。营业员是个男的，胖子，胖子从柜台内取出香烟，道：““华新”两毛三，“玫瑰”两毛二，两包一共四毛五。”

王东侯接过香烟付完钱，转手将香烟递给了憨林子，胖子营业员感觉好奇怪，大人消费小孩买单还是第一回看见。这一次又花了王东侯四毛五，加上早餐，1块1毛5不见了。

好在集邮门市部还有3公里的路程，王东侯和憨林子一人花5分钱坐上公交车，很快就来到了集邮门市部。进集邮门市部门之前，王东侯把憨林子拽到一旁，递给憨林子53元钱，低声对憨林子说“大侄子，你记住你跟营业员说，买8版猴票，另外再买一本集邮册。”

由于刚过完年，集邮门市部冷冷清清，一个消费者也没有，营业厅内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少妇正在嗑着瓜子，见一个楞头小伙子和一个小孩走进来，问了一句“你们想买什么邮票？”

憨林子说话简单：“来8版猴票！”

营业员漫不经心拿过崭新的猴票，从一整版上撕下8张邮票递给憨林子：“6毛4分钱。”

王东侯见状立马说道：“阿姨，不对，他要买8版猴票，不是8张邮票。”

那个年代，生活物资极度贫乏，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当然就不会有投资理财的意识，那个时候买邮票一般就是集邮爱好者满足集邮的愿望，新邮票发行买上一套，一年发行12套邮票，他们能够一套不差的集齐就感到相当满足了，哪里还有人整版买邮票？更何况是8版！

那个时候，集邮门市部的营业员是有销售任务的，因为长时间邮票卖不出去就会形成积压。据说当时许多地方的营业员为完成任务，不得不自掏腰包买下未能销售出去的猴票，但这些营业员也因此而发财。由于当时猴票发行量并不高，全国共发行了6.25万版，500万张，当时全国有地级市（含专区）282个，平均摊下来每个地级市也就220版，邗州这样的小城市，能摊到100版就不错了，所以营业员的销售任务也不会有多重，一般就是买些零星的未售出的猴票，整版就算多的了。但是谁也不会相信，就这区区的猴票，到了30年之后的2011年，居然卖到了一整版100万的价格，可以在三、四线城市买2套房了。

当波浪头少妇听说王东侯要买8版猴票，不由得惊掉了下巴，然后不屑地对着二人说道：“买8版邮票？就凭你们二人，你们买的起吗？8版猴票可得要50多块钱，不是5毛钱，你们拿得出来吗？”

憨林子听完，很不服气地从兜里掏出5张大团结，闷声说道：“看不起谁呢？让你拿，你就拿。”

营业员这下不吭声了，急忙扒拉两下算盘，说道“51块2毛。”

憨林子又说道：“再给我来一本集邮册。”

营业员内心透着欣喜，因为她今天又完成了一大笔任务，态度立马由阴转晴，笑眯眯地对着憨林子说道：“同志，集邮册8毛钱一本，加上邮票一共52块整。”

憨林子又从兜里掏出2元钱递给了营业员，营业员先是拿了一本集邮册放在柜面上，然后清点了8版猴票递给憨林子，客气地说道：“钱货都是正好，二位收好。”

王东侯将8版猴票夹在邮票册内，从棉袄夹层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将集邮册装进布袋中递给憨林子：“大侄子，把邮票拿好，我们回家去吧。”

憨林子出了集邮门市部的门就掏出1块钱给王东侯，说：“东侯叔，你刚才给我53元，现在只用了52元，多下来的1元给你。”

王东侯豪气地挥挥手：“不用给我了，你拿去用吧，就当叔给大侄子的压岁钱！”

憨林子笑逐颜开，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