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营养液的液面降下，一个肾脏模样的肉块出现在众人面前。张海涛能够感受到。在那肉块完全露出液面的一刹那，徐昊等人的精气神明显降下去一大截。他们就好像受到了什么特别严重的打击一样。“怎么会？我们明明已经塑过型了，怎么最后还是无法成功？”

“我不信！我不信！！”

其中一个光头大夫狠狠地拍打着桌面，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另一边。徐昊也神色萎靡地摇着头，自顾自喃喃道：“不应该啊，干细胞的来源没有错，培育的方向也没有错，最后怎么会失败了呢？怎么会呢？”

“我想不通，我们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一旁。范海坐在地上，身体靠着墙，看上去满脸疲惫。他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另外几个医生也各有各的苦恼。一时间，整个研究室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息。看着几个人那疯魔的模样，张海涛不由得摇了摇头。在这里呆着，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你们……”韩云燕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可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心头无比苦涩。作为这些人的同事，她知道他们为了这个项目到底付出了多少精力。这三个月，他们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为的就是这一刻。可他们的研究，最终还是失败了！如今，看到范海等人那疲惫和失望的模样，她鼻头一酸，又一次掉下泪来。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研究室里突然无声地哭成一片。那沉闷和绝望的气息，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头。张海涛四处扫了一眼，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这一刻，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他走上前去，将培养皿里那块肉拿到手中看了一眼，更加无语。这东西也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形状，而实际上，这块肉根本就不具备和肾脏有关的任何功能。说得难听点，这就是一块由肾脏增殖出来的，徒有其形的肉瘤。不！或者说连徒有其形这四个字都配不上。这玩意儿根本就啥也不是。距离造出真正的肾脏，还远着呢。你们搁这儿失望个什么劲儿啊？“我说……你们不能从简单的组织开始吗？”

徐昊作为年轻人，抗压能力反而还比其他几人更强一点。他慢慢恢复了正常，抬头看了张海涛一眼，道：“你刚来，还不知道，所有组织中，其实只有这些组织是最好培育的。”

张海涛摇头否认道：“只能说是最容易增殖的，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个肉瘤罢了。”

研究室里，其他人皱了皱眉。“张主任，你要不懂就别乱开口！”

范海摆着一张死人脸道：“如果你是来加入我们的，我们很欢迎。放在其他时间，我们也很愿意跟你探讨，但现在你能不能先闭嘴？”

一旁，徐昊摇了摇头，示意张海涛别再说话。范海是专家组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连他都被逼得说出这种话了，可见张海涛现在是真的很讨嫌。张海涛却觉得有些无奈。“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的话，你们还研究个屁，赶紧回家抱老婆吧。”

“你让谁回家抱老婆呢？”

光头医生怒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张海涛。“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今天究竟做了多少准备？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就是，你知道什么叫异种器官培育吗？瞎叨叨什么？”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着。他们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凭什么还要被一个刚来的指手画脚啊？“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也没去理会光头医生他们那副想要吃人的目光，张海涛拿着一份资料一边看一边自顾自地说道。“人体是一座宝藏，不管你们之前曾解剖过多少人，但最终你们所能看到的东西依旧只是停留在表面。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生物都是从受精卵开始发育的，而这种发育，是一种有序的发育。”

他目光在研究室里扫了一圈，继续说到：“从受精卵开始，生物就是一个整体。而现在，你们抛开整体，去单独培育某一个器官，那这种有序也就变成了无序。想要真正把器官培育出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化无序为有序。”

研究室里，原本压抑的气息渐渐消散，一群人诧异地看着张海涛。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你说的概念我们能理解，可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到像你说的，化无序为有序呢？”

张海涛摇摇头，道：“老实说，很麻烦！生物的器官之所以会长成那个样子，是整个生物体共同作用出来的结果。每个器官都有它自己的基因编码，我们只有掌握了这种基因编码，才有机会真正培育出器官。”

张海涛把资料扔回桌面。他们这些资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他看向范海等人，开口道：“今天这间研究室暂时先由我接管，有问题吗？”

范海等人纷纷对视了一眼，有些愕然。他们在这里合作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霸道过。光头医生看着张海涛，不满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由你接管？说句不好听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不管是从身份、年龄、资历、还是医学成就，你哪一件能比得过我们？可现在，张海涛却大言不惭地说要接管这里？一旁的韩云燕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张海涛这种举动，可一点都不利于育殖组的团结。看着这些人，张海涛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们这里这么多人，也没个主心骨。你们怕承担责任，那就让我来呗。”

“张主任！”

韩云燕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要是想做些什么，我们自然会全力配合你，但是你这么做，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

张海涛摇头。“说实话我还真有点看不上他们！要不是没得选，我才懒得跟他们共事。只不过是一次失败，一个个就像死了老婆一样。别人觉得他们是精英，在我看来和一帮乌合之众也没多少区别。”

张海涛冷哼道。今天看到的情形，确实让他有些失望。对于一个科研人员来说，要经历的失败简直太多太多了，要每一次都像他们刚刚那个样子，那还研究个屁！想要让这帮人真正发挥出点作用来，还真得好好刺激一下。显然，他的刺激很有效果。一群人冲着张海涛怒目而视。“张海涛，我忍你很久了！不就是想掌权吗？一个科研者不想着好好搞研究，天天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我呸！”

“就是，你配得上你身上穿的衣服吗？”

……一群人越说越激动，像是想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到张海涛身上一样。韩云燕想要阻止这混乱的场面，可张海涛却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能够搞定。“是你们不配。”

张海涛不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科研工作者，像你们一样没有骨气。”

“你！”

一群人越发激动，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纷纷冲着张海涛破口大骂起来。这里的动静也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江夏育殖组的人纷纷围了过来，满脸不解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韩云燕头疼得揉了揉眉心。你说的能解决，就是这么个解决法吗？现在，场面已经彻底失控了，即便她上去调解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她是真不明白，张海涛非要去激怒这些人干什么。“你这么厉害，你自己弄一个试试啊？光说不练谁不会？”

有人喊道。张海涛冷笑道：“行啊，我上就我上。”

他没再理会这些人，大致看了看这里所拥有的仪器和设备，走到器官库房里取来一副眼角膜，开始忙碌起来。以现在的条件和环境，培育别的他确实没什么信心，可如果只是眼角膜这样的东西，他觉得自己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研究室里。咒骂声逐渐小了下去，范海等人心里那口气也逐渐消了一些。想到刚刚自己口不择言所骂出去的脏话，一群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现在，张海涛依旧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张主任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

光头医生没好气地说道：“他要么就是真有些本事，要么就是真没看上咱们。”

另一个女医生咬着牙说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来！我就不信，我从医都几十年了，还比不过他一个小年轻？”

一群人虽说不再咒骂了，可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张海涛要是什么名宿也就算了，可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什么资格那么说他们？整整一天的时间，张海涛都不停的在忙碌着。而范海等人，也从一开始的不满和质疑，变得有些疑惑了起来。除了最开始那一个小时外，后面张海涛所做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如今，张海涛身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上百个装满东西的瓶瓶罐罐。可他们却只能认出来有限的十几个。范海等人十分不解。“这个家伙这一天到底在干些什么？”

从始至终，只有徐昊一直眉头紧锁地在盯着张海涛所做的一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等张海涛终于停歇下来的那一刻，他才赶紧开口问道：“我看你取了眼角膜的干细胞，难道是想培育出一副新的眼角膜出来吗？”

“是啊。”

张海涛点了点头。“不过过程很麻烦，好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徐昊有些无语。麻烦？为了培育那颗肾，他们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搞了多少研究，最终却依然只见到了一个失败品。和他们之前的付出比起来，张海涛这一天的时间算得了什么？这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