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蒋褚严回应,高清霁便一把推开了院门,大摇大摆地踏了进去。风然然跟在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看见个断成两截的木块,提醒道:“二师兄,你把人家院门的门栓推掉了。”
“有这事?”
高清霁回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道:“不妨事,这里这么多树,大不了我明日再给他们做一个门栓。”
语毕,他便头也不回地朝院子里走去,选了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间,叩响了房门。门内没有丁点声响,就连那点微弱如豆的烛火都缓缓熄灭了。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狐疑。高清霁正准备再敲门,风然然拦住他,指了指隔壁那间房间,他会意,走向隔壁房间,再次扣响了房门。风然然站在一旁,配合着敲门声开口说道:“我们深夜路过此地,只是想找个地方借宿一夜,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房内依然没有回应,烛火又是熄灭了。连续敲遍了所有房间的门,却还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烛火也全都熄灭,整个院子陷入一片黑暗。“也许…他们并不欢迎我们在此借宿。”
蒋褚严有些为难,“想必也不会允许这位李道友待在此处,我们还是再寻其他地方过夜吧。”
这是废弃的宗门,并非某个人的所有物,大家都是白住罢了,他们借宿此处,本就不需要这院子里的人同意。风然然在房门口走了几圈,摇摇头,煞有其事道:“这里没有妖兽或是妖修的气息,住在里面的人,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如此。”
“既然如此…”高清霁就近选了一个房间,“便顾不得什么礼数了。”
他一脚踢开了房门,门内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他站在门口,朝里望了几眼,狐疑道:“既然有人在,为何不做声啊?还要熄灭蜡烛…”他顿了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们是在讲些需要氛围的睡前小故事吧!”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风然然从他身侧挤进房间,这原先大约是一间弟子房,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只有一张朴素的床和一套桌椅。床上挂着的床幔多年未换过,已与烂布条无异,丝毫起不到遮挡的作用。一名乞丐打扮的中年女子,紧紧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两个人正瑟缩着蜷在床脚,透过那些烂布条,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风然然对她们挥了挥手,笑着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们是来此借宿的!”
女子惊得瞳孔放大,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风然然想着,她这么一个看上去毫无威胁性的小姑娘,怎么也不应该让人害怕成这幅样子才对,这女子的反应着实奇怪。她抬步向那女子走去,“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她怀里的孩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娘,厉鬼!厉鬼来索命了,我,我们快跑吧!”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浑身僵硬的女子,她猛地一颤,突然翻身下床,拖着哭得几乎没了力气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们不是有意惊扰诸位前辈英灵,只是实在没有去处,才在此处借宿,我们不是故意的!还请诸位前辈原谅我们这一回!我们愿意下半辈子日日替诸位前辈念经祈福!还请诸位前辈饶命!”
这段话她大约背过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不等风然然几人反应过来,她便语速极快地说完了这段话,接下来便是一个接一个地磕头,额头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刚刚跟进房间的蒋褚严见状吓了一跳,“高师弟,他们见到我们,为何如此反应…”“不知。”
高清霁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总不可能是我模样生得吓人吧!”
“我先前也只是路过此地,见到烛火,知道这里有人住,没想到住在这里的人…”他点了点自己的头,五官皱成一团,“早知道他们…这里有问题,我就不提议来此了。”
不过片刻功夫,这女子便按着孩子连续磕了十余个响头,孩子又疼又怕,哭得更厉害了。这孩子一副要把人耳膜哭穿的架势,风然然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打算扶起两人,谁成想手指刚碰到女子的胳膊,女子便触电一般甩开她,磕头的速度更快了,口中不停重复:“求诸位前辈饶命,求诸位前辈饶命,求诸位……”她这样的状态实在无法正常沟通,风然然索性顺着她的话,应道:“你先停下来,我问你几句话,你答得好,我便饶你一命。”
得了她的许诺,女子果然不再磕个不停,老老实实地停下来,认真道:“前辈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前辈,绝对不会有所隐瞒!”
“那就好。”
风然然点头,轻咳一声,煞有其事地命令道:“你先起来,把烛火点燃,这房间太暗了。”
女子顺从地起身,将方才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房间稍微亮了几分,三人这才看清,这女子左臂袖管空空如也,她原是缺了一条手臂。女子得了风然然的允诺,多少冷静下来几分,也忍不住借着烛火打量眼前几人。幸好行至半路,细心的蒋褚严意识到他们不能穿着一身沾满了妖兽血液的衣裳赶路,监督他们换了干净的衣裳,才让他们此时仍看得过去。许是看清他们模样周正,打扮得体,女子的惧意更少了几分。见三人看着自己的袖管,女子看了孩子一眼,又看看他们,犹豫片刻,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是从前被人砍伤的,没了胳膊,我做不了什么重活,只好带着孩子沿街行乞,因为实在没有地方住,这才住到诸位前辈的地盘。”
她的孩子约摸七八岁,是个男孩子,听了她的话,男孩摸了摸她空荡荡的袖管,吸吸鼻子,小声道:“娘…”女子用仅剩的一只手摸了摸男孩的发顶,安慰似的道:“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