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能想到的,庞陵自然也想到了。他此刻终于放下高傲,凝神打量那悠然立于村口的白衣少年几眼。看了半晌,他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传闻中天赋惊人的梁谦。”
梁谦一拱手,谦虚道:“我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难为庞公子竟还认得出。”
“少假惺惺了!”
庞陵哼了一声,话锋一转,“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梁谦思索片刻,应道:“庞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庞陵指了指那群躲在梁谦身后的村民,道:“你不就是想保下这帮子村夫,赚个锄强扶弱的好名声吗?我成全你便是了。”
梁谦“哦?”
了一声,“庞公子打算如何成全我?”
“现在跟着我的手下太多,我想给他们寻个新住处,路过这里,看中了这村子。”
庞陵长袖一挥,一副给了梁谦极大恩惠的模样,“这些村夫对我来说没用,你只管带走,我只要这块地皮。”
一听这话,当即便有村民道:“这位少侠,不过一块地皮,我们愿意让给他,求你快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还有几个心急的,直接上前扯住了梁谦的袖子。梁谦好脾气地劝道:“不是我不想带诸位离去,实是妖修狡猾,怎可能只要一块地皮,怕是你们一踏出这结界,就会被他们抓了去。”
这近乎恐吓得劝导很有作用,村民们顿时迟疑起来。庞陵不耐烦道:“我向来说到做到!梁谦,你别娘们唧唧的,这交易做是不做,快点给个准话!”
梁谦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这交易我做不得,真是对不住庞公子。”
庞陵冷哼一声,嘲讽道:“什么不做交易,你分明是怕了我,你们修士真是要玩完了,连你这样胆小怕事之徒都能混得个好名声!”
他回身对众妖修道:“收拾东西!我们就在此地安营扎寨,看梁谦这个胆小鬼什么时候能有勇气站出来!”
“庞公子不必如此麻烦。”
梁谦道,“你若是想,我现在就可以出来。”
庞陵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是真的敢出来,又何必浪费这么多口舌!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梁谦丝毫不在意他的讽刺,慢条斯理地合拢折扇,将其妥帖地收入袖中,悠悠道:“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身后毕竟还有这么多无辜百姓,为了他们的安全,我当然要先了解庞公子一番,力求速战速决才是。”
庞陵铁青着一张脸,正要再开口,便见梁谦真的缓缓朝他踱来。村民们被他吓得够呛,有人伸手拉他,“少侠,我们还是待在这里头稳妥些,他们不会一直守在这里的,你是哪个仙门的,先传信回去,再多找些人来,一定能把这群妖修吓跑!”
“多谢诸位为我担心。”
梁谦依旧温润如玉,轻轻拂开村民的手,“可惜我无法采纳诸位的意见,我只不过是一介散修,身后并未可以仰仗的师门。”
“什么!”
村民惊诧道,“少侠你,你竟是散修!”
“惨了惨了!他居然是个散修,找不来其他人!”
“要是这群妖修一直不走,我们都要死…”“……”梁谦打断他们,温声道:“诸位不必忧心,我一个人,也是可以对付妖修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显然不信,但碍于梁谦方才画下阵法救了他们,倒也并没有人跳出来驳他的面子。“我这便去会会他们,还请诸位好好待在阵法里头,千万不要随意出来。”
梁谦最后叮嘱了一句,便转过身,慢悠悠朝阵法外踱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洁白的靴子踏出阵法,庞陵面上多了几分狰狞,厉声喝道:“一齐上!”
他身后,数十名妖修立即一拥而上,将梁谦团团围在中央。司徒清远远看着梁谦被黑雾重重包围,洁白如雪的衣裳隐没在黑雾中央分辨不得,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从山洞中出发前,两人曾立下约定,以口哨声为号,听到口哨声的瞬间,才能拉弓射箭。司徒清紧紧握住弓箭,手心出了汗,一片滑腻,她却腾不出空来擦一下,只竖起耳朵听着下方每一点细微的声音,生怕错过了梁谦的口哨声。梁谦已被包围,司徒清原以为他很快就会吹响口哨,要她从旁协助,然而左等右等,还是没有半点声音传来。司徒清看不清黑雾中央的情形,难念有些着急,甚至生出了违背约定,不等他吹响口哨,直接一箭射穿黑雾的心思。不过产生这个想法的下一秒,她又迅速冷静下来。若是梁谦真的出了事,以主人灵力支撑的天极石阵法立刻便会失效。她只靠着梁谦给的弓箭,别说保护百姓,就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白白做了喂养妖修的饵料,她绝不愿意!司徒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去观察下方情形。眼下天极石的阵法仍然稳固,毫无破损的迹象,证明梁谦并无大碍。但他能在数十名妖修手下支撑多久,尚是个未知数。司徒清找遍了全身,摸出一张薄薄的黄纸。那是一张传讯符,是司徒城主给这个不受宠的女儿,唯一的一点关心。送她上天神山之前,司徒旭将这符纸给了她,称若遇到危难时刻,这符纸兴许能保下她一条命来。这符纸在司徒清这个毫无灵力的人手中,只有一个功效,那便是求救。符纸中已注了灵力,她只需用这符纸折一只纸鸢,心中默念想让纸鸢飞去何处,纸鸢便会自行飞去那里,将她遇到生命威胁的消息,和大概的所处位置告知。虽然无法更多的传达清楚这里的情况,但能多一分生机也是好的。司徒清迅速折好了纸鸢,临要传出之前,有些犹豫了。此地离天神山甚远,待纸鸢飞回去传了消息,天神殿再派人来,要耗费上太多时间,届时这纸鸢的作用,就只是找人来替她和村民们收尸。离这里最近的宗门,似乎是扶摇派。平日里各宗门之间相处得不错,扶摇派更是有情有义,碰见修士遇难,即使不是自家弟子,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想好了传去何处,司徒清将纸鸢捧在手心,正默念着扶摇派的位置,那团黑雾中央,突然传来一声清喝,打断了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