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瑛师弟。”

魏兴文结结巴巴道，“你，你没事了吧？”

阿瑛用衣袖盖住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抬眸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唤了他一声：“魏师兄。”

魏兴文摸不准他的意思，艰难道：“阿瑛师弟，我们一起回天神山去吧。”

“回天神山？”

阿瑛低低重复一遍，“魏师兄以为，我还能回得去天神山？”

“昨，昨日事态紧急，阿瑛师弟也是逼不得已。”

魏怀仁吞了口口水，回避着阿瑛的目光，“只要我们好好跟褚光真人解释一番，他定不会逐你出山门的。”

阿瑛垂眸不语。魏兴文又补充道：“说不定，褚光真人还能找到办法，让你重新变回人身。”

阿瑛唇角不自然地抽搐着，像是在笑，又像是想要忍笑，喉咙里发出极其骇人的声音。风然然在一旁听着这声音，顿觉很熟悉，与先前捉了司徒清的黑斗篷经常发出的怪笑声，竟很是相像。魏兴文显然被阿瑛这诡异的模样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听到自己发出的怪笑声后，阿瑛突然皱了眉头，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摇着头道：“清姐姐不会喜欢我这副模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压抑住怪笑，只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文雅至极的笑容。魏兴文看得更加胆寒，甚至开始暗暗怀疑，这师弟是不是因为吞了疯子庞陵的妖丹，也跟着变疯了。阿瑛站起身，理顺了压皱的衣摆，缓缓行至魏兴文跟前。魏兴文生怕自己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惹得对方不快，硬是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脚下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阿瑛围着他转了几转，冷不防开口问了一句：“魏师兄，你可想做天神殿掌门？”

“什么？掌，掌门？”

魏兴文愣了一愣，旋即连连摇头，“我资质平庸，做不得掌门的。”

“做不得？”

阿瑛轻笑，“世间没有做不得的事，只有想，与不想。”

他凑近了魏兴文，“我且再问你一遍，你想，还是不想？”

他这话满含深意。魏兴文虽然是褚光真人亲传弟子，但是他上头还有一个孙钊，褚光真人更为器重的，明显是孙钊。他若是想当掌门，除非孙钊…想到这里，魏兴文一阵胆寒，慌忙摆手，“不，我不想。”

“不想？”

阿瑛低叹一声，“那就没办法了。”

魏兴文道：“什，什么没办法？”

阿瑛唇角带笑，慢条斯理道：“魏师兄看到我变成了妖修，若是回了天神山去胡言乱语，我会很难做的。”

言外之意，是想杀人灭口。魏兴文煞白着一张脸，连忙道：“阿瑛师弟放心，你不想让旁人知道，我保证一句也不会多言！”

阿瑛又是一笑，“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魏兴文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阿瑛师弟，你，你还想要什么？”

阿瑛逼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当上掌门！”

“可是我不…”“别再说你不想。”

阿瑛打断他，“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只有当上天神殿掌门才能帮我。”

魏兴文还是摇头。阿瑛望了一眼章云真人的残骸，满脸遗憾道：“自我入门以来，我师傅一直对我很好，如今他老人家孤零零在此长眠，实在令我放心不下。”

他看向已经开始发抖的魏兴文，“不若魏师兄留在这里陪他吧，如何？”

魏兴文垂下头，一番纠结挣扎过后，终是抬眸，道：“我，我答应你，我愿意当天神殿掌门。”

他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连风然然都看出他眸光闪烁，显然是想要先骗过阿瑛，再回天神山通风报信，阿瑛又怎会看不出。阿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一阵，魏兴文受不了他这样的逼视，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目光。“魏师兄应当知道，我先前，被一个…有些古怪的妖修，囚禁了三年。”

阿瑛突然说起这个，魏兴文有些茫然，不过还是应道：“知道。”

“不过有一事，魏师兄一定不知道。”

他笑了笑，“那囚禁我的妖修，可是很通晓蛊毒之术的。”

“来。”

他说着，回过身，对一头赤虎妖招了招手。赤虎妖在阿瑛的命令下，犹如温顺的小猫，乖乖走了过来。他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抽出魏兴文腰间长剑，“借用一下。”

长剑锋利的剑尖对准自己的手，轻轻一刺，一滴满是瘴气的血自指尖流出。那滴血在阿瑛掌心之中，宛若有生命一半缓缓流淌，不多时，竟变成了一条通体漆黑的细长虫子。风然然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虫子，与从李斯娆体内引出来的，一模一样。那个在关键时刻要了李斯娆性命之人，果然是司徒瑛。魏兴文愈发理解不了阿瑛怪异的行为，他勉强站在原地，双腿已经开始微微发颤。阿瑛将那只黑色的虫子放在地上，虫子慢悠悠爬向赤虎妖，不多时，便顺着赤虎妖的齿缝，爬进了它体内。眼见赤虎妖吞下了那只虫子，阿瑛口中极轻地念了一个“杀”字。话音刚落，那头原本好端端的赤虎妖，像是突然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猛烈地挣扎起来。它的口鼻开始喷出鲜血，黏糊糊地糊了满身，不多时，庞大的身躯便仰倒在地，一动不动了。魏兴文倒抽一口气，颤颤巍巍道：“它，它这是…”“我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多少也学了一点蛊毒之术的皮毛。”

阿瑛面上笑意未变，又是提剑刺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化作黑色虫子。他将黑色虫子送到魏兴文跟前，“来，魏师兄，服下它吧。”

魏兴文疯狂地摇着头，往后退去，“不，我不要，我不要！”

“魏师兄不肯自己服下，只能由我帮你了。”

他唤来数头妖兽，将欲要逃跑的魏兴文牢牢压在地上。直到确认那条黑色小虫，确确实实进了魏兴文体内，他才命妖兽放开。魏兴文已是面无人色，他一摆脱妖兽束缚，就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呕了半晌，什么也没能吐出来。阿瑛微笑着，好心提醒道：“魏师兄还是省点力气吧，我的蛊虫已经钻进了你的血脉之中，除非你身死，不然它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魏兴文满脸绝望地瘫坐在地，喃喃问道：“你究竟想对天神殿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做，还会帮你当上掌门。”

阿瑛循循善诱道，“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魏师兄应当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