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然然与沈清霁一路赶回扶摇山,将在极南之地那片记忆之海中的看到的司徒瑛的记忆,告知了景华真人。沈清霁没有看见司徒瑛化作妖修的过程,是以最后那一段,自然是风然然来讲。她没有任何隐瞒,如实讲了所有。若是只看记忆,司徒瑛化作妖修与她可谓是脱不了干系,而且很显然,他时至今日,仍然一心执着于她。不知景华真人对于此事,会作何感想,风然然隐隐有些不安。景华真人听罢事情经过,半晌未有言语。风然然立在殿中,低垂着头,没有去看他的面色。上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景华真人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抬起头来。”
风然然依言抬头,恰好对上景华真人温和的一双眼。“不必自责。”
短短四字,已胜却千言万语。他侧目看向一旁的沈清霁,道:“此事先不要外传。”
沈清霁自然而然道:“掌门放心,弟子明白!”
风然然明白景华真人的用意。这事情如果传了出去,难保不会有世家提出要将她交给司徒瑛,好平息此次棘手的事情。景华真人吩咐不要外传此事,乃是为了保护她。可是景华真人已经帮了她太多,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现下瞒着各世家,事后走漏了风声,扶摇派定会陷入众矢之的。风然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垂下眼眸,额发垂落,掩盖住她泛红的眼圈。出了大殿,她仍然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沈清霁伸出手指戳了她一下,凑到她跟前,贱兮兮道:“呦,小师妹这是消沉了?稀奇!真是稀奇得很!”
“少胡言乱语!”
风然然一掌拍在他胸口处,换来他一声痛呼,“我怎么可能会消沉!我积极得很!”
“看来还是活力十足啊!”
沈清霁捂着胸口,笑嘻嘻道,“就该这样才对嘛!”
风然然上前一步,扯了他的袖口,催促道:“快些走,这几天折腾死了,我要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沈清霁没有挣扎,顺从地任由她拉着往前走,口中应和:“好好好!都听你的便是了!”
………是夜,扶摇派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风然然一身轻装,动作极轻地推开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趁着夜色遮掩,她自小路下山,没有走山门,而是直接走了另一侧。扶摇派的护山阵法被天神殿破坏后,一直没有来得及修复,此番倒是给她钻了空子。山的另一侧有妖修驻守,只是数量极少,只有寥寥三两个。若是与他们缠斗起来,定是要发出声音,届时惊动了旁人就不好了。她随手摸了几张昏睡符出来,符纸燃尽,灰尘微末随风飘向那几名妖修。不多时,只听“哐当,哐当”几声闷响,几名妖修如数昏睡在地。风然然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扶摇山,旋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扎进漆黑的夜色之中。月光洒落,她腰间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闪了一下。那是块玉佩,小巧的圆孔形状,通体是血一样的红。那玉佩,正是沈清霁用来找过她所处之地的血引玉。白日里,风然然故作自然地拍他胸口,扯他袖子,皆是为了拿到这块血引玉。若是血引玉还在沈清霁手中,她这一番“深夜出逃”,就失去了意义。………清晨,路边的小包子铺内,有两名修士打扮得食客正在交头接耳。准确来说,是一名贼眉鼠眼的,拉着另一个瞧上去颇富正义感的,说个没完。“哎,你听说了没有?这些日子来,八大世家出了大事!”
“什么事?兄台且说来听听?”
“听闻那远近闻名的大妖修司徒瑛,百余年前曾是个人身,后来啊,为了一名女子,硬是忍受了剥皮抽筋似的痛苦,变成了个妖!”
“哦?竟有此事,那女子是何人,竟然能将他迷成那样!”
“嗨呀,要说那女子呀,可真是个祸害!百余年前惹得司徒瑛化身为妖修,在修真界中作乱这么多年也就算了,那些都是往事,可是现如今,她还害了扶摇派啊!”
“此话怎讲?”
“那女子转世投胎,拜入了扶摇派,那司徒瑛真真是个痴人,时逾百年还挂念着她,这不,现下派了一群妖修,成天成宿地把各大世家全围了,就是为了要找那女子!”
“折腾成这样,扶摇派就没表过态?”
“要不然怎么说扶摇派被这女子害惨了!他们倒是想表态,可是司徒瑛目的一败露,那狼心狗肺的女子便弃了师门,独自逃得无影无踪了!”
“听兄台这样讲,扶摇派此番当真是惨呐!”
“可不就是!扶摇派的景华掌门向来宽厚,哪想竟收了这么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实在是被害惨了!”
“……”两人身后的一桌,坐了一名身材娇小的姑娘,她头上戴着厚重的帷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直到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她才掀开帷帽一角,露出一双小鹿一般明媚清澈的杏眼。这女子,正是连夜从扶摇派逃出的风然然。三两口吃光了一碟包子,她随手往桌上丢了几个铜板,起身便走。她走后不久,那名贼眉鼠眼的修士四下张望一番,也跟了出来。行出包子铺,不远处便是一条略显阴暗的小巷。他一头扎进小巷,风然然早等在了巷子尽头,她重新带好了帷帽,一张脸又被遮挡起来。“姑娘。”
贼眉鼠眼的修士见了她,立时眉开眼笑,谄媚道:“我方才说得可还让你满意?”
“还不错。”
风然然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到他手中,“拿着吧!”
他喜不自胜地拿着银锭子,翻来覆去地看,口中不停重复:“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风然然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那贼眉鼠眼的修士连忙叫住她:“哎,姑娘…”他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好奇道:“你究竟为何,要让在下说方才那一番话呀?”
“实不相瞒。”
风然然一本正经道,“我同那女子有仇,很大的仇,不将她做的恶事宣扬得天下皆知,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愤!”
“原来是这样!”
他恍然大悟,“既然如此,我一定会好好宣扬,权当帮姑娘报仇了!”
风然然道了一声多谢,转身跃上巷子头的墙顶,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