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然然一时摸不清,司徒瑛带着风二两等人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实在不便鲁莽上前。三人在稍远处寻了一块巨石,暂且躲在巨石后头,想着先观察一番。司徒瑛指尖缠绕着一缕瘴气,那瘴气如黑色的游蛇一般,顺着他指尖来回上下爬动。他踩着沙地走了几步,微微垂眸看着地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过须臾,在他走到一处之时,指尖那缕瘴气倏地弹出,直奔沙地里头钻去。司徒瑛唇角微微勾起,笑道:“原来在这里。”
什么东西在那里?风然然与沈清霁对视一眼,眸中皆是茫然。那头,司徒瑛已经俯下身,探手摸了摸那块还算平整的沙地,旋即一抬手,掌心有一道极粗的煞气喷涌而出,如一条巨蟒,直奔地底挖掘而去。风然然一阵心惊,莫非他已经找到万兽石掩埋之处了?这就要将万兽石挖出了?手指不自觉扣紧了巨石,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冲过去妨碍司徒瑛时,脚下原本紧实的沙土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叫嚣着,想要破土而出。随着司徒瑛操控着那股巨蟒一般的瘴气缓缓从地底钻出,摇晃也变得愈发剧烈。有几处沙地,甚至已经开始塌陷。风然然三人扶着巨石,勉强站稳了脚,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司徒瑛已经随着瘴气的起伏,缓缓站直了身子。想要的东西很快就会破土而出,他仿佛感觉不到脚下的摇晃,面容上现出一丝扭曲的狂喜。而立在他旁侧的风二两三人,却已经晃得站不住了。风二两修为不高,钱鱼儿则是年纪太小,根本没有什么修为,两个半大的孩子,全靠徐楚童死死拉着,才不至于倒在地上,被沙土吸入地底。摇晃实在太过剧烈,天边卷起一阵狂风,风然然站在逆风的方向,牢牢抓着巨石,即使她现在想奔到司徒瑛那边,也是做不到了。只差一点,司徒瑛就能把东西拉出来了。风然然与沈清霁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坚定。显然,两人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是要一步一挪地爬过去,也必须阻止司徒瑛。正当两人松开了巨石,打算迎着飓风,朝司徒瑛的方向走过去时,变故悄然而至。被司徒瑛牢牢掌控在掌心的瘴气,像是被地底下的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瞬息之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瘴气一消散,满是沙土的地面瞬间合拢。刚刚踏出巨石的风然然和沈清霁,被尹一扯着衣领拉了回来。“百年的封印没有这么容易解除。”
他道,“被封印在地底下的东西,像是什么邪物,在渴望鲜血的祭祀。”
活祭!三人皆已明白过来,难怪司徒瑛要带着风二两等人来这里,他想把他们丢到地底下做活祭,借以唤醒沉睡了百年的万兽石!一刻也耽误不得了!再晚一刻,风二两三人就可能被丢进地底,被万兽石的戾气蚕食成一堆血沫。这下,不光风然然与沈清霁,连尹一都跟着一同冲出了巨石,可还没冲出几步,脚下的沙土突然全都塌陷下去。这片覆盖着极南之地的沙土,仿佛变成了一片旋涡,叫嚣着要吞食掉所有胆敢停留在地面上的东西。这阵暴动似乎让司徒瑛也始料未及。旋涡已经蔓延至脚下,再不走,连他也有被吸入地底的风险。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直接把风二两三人丢进去,而是将三人提起,朝沙地外侧飞去。见他暂时放弃活祭,风然然三人也是长舒一口气,当即御剑跟了上去。一直到飞出极南之地的境地,脚下土地终于不再被那突如其来的塌陷波及,司徒瑛才停了下来。风然然等人已经来不及再找地方躲避,只能停在了司徒瑛的面前。看到风然然的瞬间,司徒瑛怔了一下,方才朝她伸出手,唤道:“清姐姐,过来,到我身边来。”
他像是极力想要维持往日里温润的模样,可是显然,风然然与沈清霁一同出现在这里,实在叫他始料未及。他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带了几分愤怒至极的颤抖。风然然道:“我可以跟你走。”
此话一出,沈清霁当即一愣,一把拉住风然然手臂,不可置信道:“你要跟他走!”
见到沈清霁居然胆敢触碰风然然,司徒瑛双目登时变得血红一片,他一挥手,一道瘴气毫不留情地打来,口中怒喝:“给我放手!”
风然然推了沈清霁一把,那道瘴气擦着他的颈侧,直直飞出去,击碎了后头的一块巨石。沈清霁颈侧现出一道极深的裂口,鲜血涌出。风然然细细看了一眼,幸而推得还算及时,虽然受了伤,但不会致命。她拂开沈清霁的手,看向司徒瑛,重复道:“我可以跟你走。”
她抬手,遥遥指向风二两三人,“不过,你要先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
司徒瑛低声重复一遍,双目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是在记挂着旁人!”
他彻底放弃了那些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发疯似的喊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总是想着旁人,从来不会把心思分给我!是不是非要我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你才肯看我一眼!”
“这是你逼我的!”
他一回手,瘴气化作绳索,将风二两整个提起,送到了他手边。五指如铁铁钳一般,死死扣在风二两脖颈上。风二两奋力挣扎,但他才有多大的力气,根本挣扎不过,不过呼吸间,他面色已经憋得紫红。“二两!”
风然然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嗓音。风二两听见她的声音,勉强转过眼珠看了她一眼,喉咙里呜咽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因为司徒瑛死死掐着他脖子,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只能作出一点微弱的口型。风然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隐约分辨出,他的口型是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方才说了那些话,师姐一定很伤心吧。他知道自己说出那些伤人至极的话时,师姐一定就在附近听着,他不想说,可是没办法。风二两眼角留下一滴泪来,不知是因为太疼,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