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阳被压倒在地上,赤虎妖的血盆大口正正悬在他头顶上方,随着巨虎粗重的呼吸,甚至还有腥臭的涎水滴落在他脸上。他煞白着一张脸,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闻正真人看着这一幕,惊得脸都变了色,颤声喊道:“妖女!快放开我徒儿!”
“看闻正前辈这紧张的样子,看来这位聂小朋友是您座下的得意门生咯。”
风然然道,“前辈管教徒儿无方啊,聂小朋友连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明白。”
闻正真人气得面色发青,指着风然然,“你!”
“放心吧。”
风然然打断他,一边解着系在另一只袖子上的细绳,一边漫不经心道:“只要他不乱动,也不乱说话,我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
闻正真人道:“妖女狡猾,我如何能信你!”
风然然解开了另一条细绳,抖了抖宽袖,方才抬眸,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纵是不信我,又能如何?”
闻正真人噎了一噎。是啊,眼下此地尽是妖修,虽然这真身乃是沈清霁的焚心,似乎并无与他们作对的打算。但眼前这妖女明显与沈清霁是一伙的,若真惹恼了她,难免沈清霁不会迁怒。若是在场所有妖修一齐围攻,纵是各世家掌门修为再高深,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思及此,闻正真人咬了咬牙,勉强忍下心头怒意,回过身去,叮嘱聂阳千万莫要再口无遮拦。见到聂阳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惨状后,躁动起来的众人重新安静了下来。“清姐姐。”
司徒瑛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原来你这般在意从前的师门,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守护好扶摇派的。”
他的目光扫过台前几位掌门,慢条斯理道:“从今日起,谁敢与扶摇派为敌,便是与我司徒瑛为敌。”
台上一片鸦雀无声,景华真人面色惨白一片。风然然嗤笑一声,冷声道:“我的师傅从来只有一个,所谓师门更是无从谈起,我早就被逐出扶摇派,现今扶摇派如何,与我又有何干系。”
她的目光从景华真人脸上滑过,落在君奕真人脸上,眸色微微黯了一瞬,沉声道:“倒不如说,这七年间扶摇派无一人试图救我出极南之地,我真是白白叫了他们那么多声的师傅,师姐,师兄…”她的目光从君奕真人,萧忆情,林夏三人脸上看过去,眼看着他们面色愈来愈白,方咬牙切齿道:“一想到这些,实教我心头怨愤难平。”
景华真人飞身跃下高台,挡在君奕真人身前,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静:“不去救你,是我做的决定,与君奕师弟无关,你有何怨恨,便冲我来吧。”
风然然冷哼道:“景华真人,您就莫要激我了,您做任何决定,自是有大义做由头,我若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你们动手,岂不坐实了我是个不明事理的白眼狼,而你们扶摇派,是那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她威胁性地摇晃了一下宽大的袖摆,“扶摇派亏欠于我,讨回来便是了,做个丑角,就没必要了。”
景华真人顿了顿,道:“你待如何?”
“也不如何。”
风然然笑起来,“我这人一向大度,既然决定是景华真人做的,只要景华真人当着我的面,废掉全身修为,顺带毁掉灵脉,我就不同扶摇派计较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
这话犹如在滚油之中泼了一瓢沸水,台下已经安静下来的众人再次沸腾起来。“居然要景华掌门废掉全身修为,还要毁了灵脉,这妖女果然好狠毒!”
“扶摇派惹上这个祸害,真是家门不幸。”
“可不就是!这妖女,还有那焚心,皆是从扶摇派出来的,扶摇派接连出了两个这样的弟子,本就处境艰难,她居然还提这样的要求。”
“哎,这世间真是没有比扶摇派更惨的宗门了。”
“……”风然然对于众人的议论不为所动,只看着景华真人,又问了一遍:“景华真人,你可愿意用你的灵脉和一身修为,换扶摇派平安?”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中的威胁,如果景华真人摇头拒绝,扶摇派必遭大难。景华真人眉心皱得很紧,沉默片刻,终于启唇,似要说些什么。还没等他说出来,被他护在身后的林夏便忍不住了。“风然然!你究竟是何意!”
七年不见,昔日常常口是心非的少年,早已经长成了一个挺拔俊郎的青年。此刻,他正死死盯着高台之上那名红衣女子,眼眶通红,怒意盈满周身。他原本还对这位昔日的小师妹抱有一丝希望,心里想着,也许同七年前的那一次一样,这只是一出为与扶摇派撇清关系而演的苦肉计。可当她口中说出“废掉全身修为,毁去灵脉”之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景华真人习惯于将万事都藏于心中,面上向来一派沉静。可是,身为扶摇派掌门的景华真人,骨子里其实是高傲难折的。废掉修为,毁去灵脉,还不如要了他的命。风然然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悠悠道:“怎么?师妹方才说的话,三师兄没听懂吗?”
林夏怒道:“住口!你不配叫我师兄,更不配自称是我师妹!”
“也是。”
风然然不无讽刺地看向君奕真人,“咱们师傅,连从小养大的弟子都能毫不留情地一剑斩杀,像我这样半途收入门下的,自是不值一提。”
她侧目,看向沈清霁,故意放柔了声音,关切道:“二师兄,你胸口那伤,还疼不疼?”
沈清霁看向她,只一眼,便明了了她的意图。他道:“当然疼,师傅刻在我身上的伤,每时每刻都疼的要命。”
黑衣被拉开,整个上身都袒露在众人面前。沈清霁的皮肤很白,细腻如上好的脂玉,可惜的是,那脂玉并不完美。一道三寸余长的疤痕,趴在他心口处,犹如一条凸起的丑陋蛆虫一般,破坏了应有的美感。而在他背上同一位置,也有一模一样的一道疤痕。那是穿胸而过的一剑,所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