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这人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房中翻找,不论是奸细,还是只是看不惯妖修的弟子,都可以称作胆大包天。魏贤沉吟片刻,提议道:“二位一起离开院子,那人兴许还会再去,不如我们…”“魏掌门放心吧。”
风然然打断道,“今日我特意留了妖兽守在房中。”
“那就好。”
魏贤道,“还是风姑娘想得周到。”
风然然一呛,干笑道:“惭愧惭愧。”
她真是与“想得周到”这四个字沾不上边。昨夜其实算是她疏忽,完全没想过有人如此胆大,连她与沈清霁的目的都没有摸清楚,就敢贸然前去。这人出其不意,倒还真让他钻了个空子。不过,今日若是再有人去,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对了,我还有一事想要问魏掌门。”
沈清霁道,“方才那位程公子,是哪位真人门下的弟子?”
“沈公子是说阿松?”
魏贤笑了笑,“他是我的亲传弟子。”
“哦?”
沈清霁挑眉,“魏掌门何时收的弟子?怎的一点风声都没传出过?”
魏贤道:“七年前,先父与司徒瑛有所勾结一事暴露不久,司徒瑛便忙于扩展势力,无暇顾及先父,后先父亡故,舍弟失踪,我仓促继任掌门之位。”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各世家念及我不曾参与那些腌渍事,饶过了天神殿中不知情的弟子性命,可是,这件事依旧是扎在所有世家心中的一根刺,天神殿…或者说是我这个继任掌门,无时无刻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这样的情形下,做我的亲传弟子,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要遭受诸多非议,因此,我便做主,将此事瞒了下来。”
说到此处,魏贤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更何况,阿松虽占了个亲传弟子的名头,我却一直忙于门内事务,根本没什么时间教导他修炼,自称他的师傅,实在有些惭愧。”
“魏掌门真是谦虚了。”
沈清霁笑嘻嘻道,“我观那位程公子修为尚可,他如此年轻,便能有今日的修为,定是得了你不少教导。”
魏贤面皮一红,更惭愧了,“不瞒沈公子,其实教导阿松的…多是贺新,他曾经说过,阿松作为我的亲传弟子,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我的脸面,若是修为不精,未免叫人笑话。”
一提起魏贺新,他便难掩担忧,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说起来,他又何尝不忙,但还是时常挤出一点零散的时间教导阿松,贺新他…真是处处都为着天神殿考虑。”
“难怪魏掌门要叫程公子去照顾魏贺新公子。”
风然然道,“原是因为两人形似师徒,关系嘛,想必也还算亲密。”
魏贤微笑着,像是下意识想要点头附和几句,刚刚一动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登时一僵。一个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另一个是他极其信任的义弟,这两个人若是联起手来,想要害他,简直是易如反掌。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看向风然然,后者也正看着他,眸色一片清亮。半晌,魏贤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风姑娘,贺新和阿松,是不会背叛天神殿,更不会背叛我的。”
风然然不置可否地笑笑,“在找出确切的证据之前,天神殿内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魏掌门切莫因着一点私情,错信了歹人才是。”
笑意彻底散去,魏贤紧皱着眉头,正要再开口说话,便见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低低“嘘”了一声。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老老实实住了口。风然然侧目望向窗边。魏贤有些狐疑地跟着移过视线,也往窗边看了一眼。在他看来,窗子严丝合缝,完全没有什么异样。细细看了片刻后,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关得很严实的窗子,竟然无风自动,一声不响地开了一条小缝。那缝隙极其细小,不认认真真地盯着看上半天,根本一点也发现不了。目光在房中梭巡了片刻,等魏贤终于瞧见一粒如尘埃般渺小的光点时,那光点已经飘了过来,距离风然然,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她抬起手,光点便乖乖落在了指尖上头。风然然看向魏贤,象征性地征求了他的意见:“这是方才放进魏贺新公子房中的那只妖兽,魏掌门应当不介意我现在将它放出来吧。”
魏贤犹豫了一下,才答道:“…不介意。”
他的犹豫,并非出于对风然然不信任。原本是坚定地相信着义弟的,可是真要揭晓一些事情时,心头竟然还是隐隐升起了一点迟疑。不,不对,他的义弟魏贺新,这些年来始终兢兢业业为天神殿考虑,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他唯一的亲传弟子程松,更是本性纯良,怎可能会想要害他。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纷乱的心绪,定定看着那粒光点。风然然打了个响指,光点随之不断放大,几乎眨眼之间,一头体型健硕的赤虎妖,便出现在她跟前。庞大骇人的赤虎妖在她手中格外乖巧,现了原身后,完全没有半分要胡闹的意思。后肢稳如泰山的坐在地上,前肢则微微往前,亲昵地把头凑到了风然然跟前。风然然配合着它的动作,低下头,与赤虎妖额心相抵,阖上了双目。在她闭上眼睛后,赤虎妖没有片刻停顿地,也闭上了铜铃般的眼睛。房中寂静一片,一人一虎,就维持着这样额心相抵的姿势,闭着眼睛靠在那里。魏贤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中惊讶于风然然对妖兽的控制竟然能达到这种地步。片刻后,风然然缓缓张开眼睛,重新坐直了身子。赤虎妖仍然老老实实地蹲坐在原地。她伸出手,葱白的手指抚过它的头顶,微笑着低声赞道:“做得不错。”
得了表扬,赤虎妖兴奋地“呼噜”一声,身子开始慢慢缩小,很快又变回了萤火虫大笑,飘飘荡荡回了风然然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