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的NNs会议室，其余三人都在为最后的汇报做准备，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字正腔圆的念稿声。
云霜抱臂坐着，呆呆地看着PPT的演示页面，大脑则完全放空。 脑海不断回放夏辰栖的那一句“嗯？”，像要占据她的全部思绪。
回想起来，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有莫大的魔力，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 思及此，云霜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一动静瞬间吸引了三个专心致志的人，三道目光向她看齐，云霜尴尬地咳了两声，鼠标滑动了几下PPT。 恰好门被推开，三人的目光又被门口吸引。 进来的人不是贺煜，而是娱乐新闻部的部长刘元新：“贺总监昨天去B市出差了，这次项目交由我代为考核。”的确，贺煜是整个新闻部的总监，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们四个小小的实习生。 刘元新是分部的部长，也算是公司的老职员了，因为挖到几条独家大料而一路提拔上娱乐新闻部部长，资历相当丰富。 但公司里也不乏关于他的流言。 刘元新的眼神淡淡地在他们四人之间逡巡一圈，似有若无地在她这里多停留了一两秒，又迅速移开。 那时间很短，但云霜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不舒服，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每个人的汇报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内，汇报全程有摄像头记录，PPT和项目汇报书之后也会拿去做查重，一旦出现任何抄袭行为本次项目直接记为零，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现在出去。”
刘元新坐在老板椅上，姿态尤为倨傲，“我叫到谁，你们谁再进来汇报，避免你们有借鉴上一个人的情况。”
四人退出去，云霜走在最后，慢慢地关上了门。 “齐峰。”
齐峰对着亮到反光的瓷砖墙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即拿起项目计划书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霜下意识地往门缝扫了一眼，看见刘元新满脸笑容，看起来很好说话。 她收回视线，翻了下自己的计划书，默默背诵着一些她还有些生疏的专有名词。 不到十五分钟，齐峰就出来了，看起来春风满面。 邱海岩跟他客套地笑：“怎么样？”
“一般般。”
齐峰嘴上还在谦虚，眉梢间已全是喜色，一眼就让人看穿，“邱学长，下一个是你。”
“好。”
邱海岩拍了下他的肩膀，慢条斯理地走进会议室。
云霜是最后一个。 沈钰元出来后，云霜便站起身准备进去，路过她时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小心点。”那声音细若蚊蝇，只有两人能听见。 云霜不明所以地回头看，沈钰元恰好与她对视，云霜这才察觉到沈钰元的神情。 与进去时的自信不同，她的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感。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一种莫名的不祥感瞬间笼罩她的全身，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计划书，塑料封皮在强作用力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云霜先把计划书递给刘元新，然后把U盘插进电脑里，调试出PPT。 等到“关于近十年来医疗行业现状发展及行业精英的调查项目报告——以A市启云区第一医院为例”的大字出现在白色投影布上时，云霜开口自我介绍，悦耳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内响起。 “刘部长好，我是社会新闻部实习生云霜，接下来是我的项目汇报。”
刘元新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我抽到的选题是，关于A市启云区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及当下医疗现象采访计划书，但我针对这个选题做了一点改编。”
云霜给PPT翻页，翻页笔的红色激光点在“医疗行业”几个字上画圈，“我将范围拓宽，研究了整个行业的现象，但着眼于启云医院的现实情况。”
“近年来医疗行业迅速发展，国家对医疗行业的资金投资和人才投资占比也不断增大，启云医院作为国家早期在A市投放的一批试点医院之一，已经有占据A市乃至全国医疗行业之首的趋势，更是在2015年10月就以绝对的优势得到了B市百年企业云氏集团的投资，其专业程度和人才精锐之多可见一斑，选取它作为研究案例样本更具有典型性和可靠性。”
云霜站在白色幕布前侃侃而谈，神情越发自如，最初的一点紧张感也随之消散。 十二分钟后，云霜的报告全部完毕。她鞠了一躬，郑重道：“以上就是我的全部项目汇报，请指导纠错。”
“做的不错，但是我有个问题。”
刘元新鼓了鼓掌，圆珠笔在他的食指与中指间转动，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话，“你也说了，你的选题是关于A市启云区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及当下医疗现象采访，但你做的报告总体上是针对全国医疗行业的研究和调查，只不过选了启云医院作为一个范本罢了，是不是，有点跟我们给你的选题不太一样啊。”
云霜一愣，正准备解释，又被刘元新挥了挥手拦了下来，她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总的来说，立意和文字都不错，可惜了。”
刘元新似笑非笑地合上她的计划书，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道：“小同学，你跑题了。”
云霜：“刘部长，关于您说的这一点，我希望您能给我一分钟解释一下，我……” “嗯？”
刘元新伸手挠了挠脸，垂下时轻飘飘地蹭到了云霜的肩膀，让她引起一阵不舒服的战栗，“那你跟我说说，你怎么个解释法，要不要挑个地儿，挑个时间啊？”
与夏辰栖不同，刘元新的这一声“嗯？”
油腻又黏糊，直接让云霜有了反胃的冲动，如果不是顾及着她的项目，她一定把午饭全部吐在刘元新那看起来不菲的衬衣上。
云霜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刘部长，我在这就能说。”刘元新立马收起笑眯眯的神色，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那就别说了，我挺忙的，没工夫听你解释。”
“你出去吧，我心里自有数。”
云霜见多说无益，推开门便出去了。 刘元新看着桌上的四份计划书，抽出其中的两份，拿起手机编辑了一封邮件，片刻后发了出去。 —— B市，云氏集团写字楼下的茶社私人包厢内，云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约好的九点半还剩五分钟。 竹简门帘被撩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声，云杉抬眼，随即温润地笑起来。 “好久不见，贺煜。”
贺煜摘下墨镜，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也笑道：“好久不见，云总。”
贺煜穿的是包臀裙，不便于在这样的榻上席地而坐，云杉起身去拿挂在一边的西装外套递给她，完美解决了这略显困窘的局面。 “你还是这么绅士。”
贺煜大方接过盖在腿上，拿起他泡好的茶品了一口，“泡的茶也是这么有品位。”
“大红袍，我记得是你以前的最爱。”
贺煜低眉笑了声：“云总这么确信我不会改变？”
“也是猜测罢了。”
云杉面色不改道，“你最近回B市出差怎么也不跟我这个老同学提前打声招呼？我们可好久没见了。”
“云总才是大忙人吧，分分秒秒都以美金计数的，我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匀了两个小时给我。”
云杉无奈道：“都是老朋友了，不必这么挖苦我吧。”
贺煜爽朗地笑起来：“这么久不见，不得说点什么来活跃一下我们有点尴尬的关系啊。”
服务员进来送点心，云杉不动声色地提起话题：“小霜现在在你手底下是吗？”
贺煜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口：“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云杉看着她把震动不断的手机调成静音，缓缓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温际航把你从云氏挖走的条件是，NNs年薪一百二十万的新闻部总监，怎么，贵司最近事务不够多，小小的实习生都需要新闻部总监来管了吗？”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也绝对算不上温和。 贺煜听出了他话里质问和探究的意味，坦然道：“我自己要求的。”
“为什么？”
“我说为了你，你信吗？”
贺煜将桂花糕的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全部咽下去后才再开口，“你以前就说过，你有个妹妹叫云霜，一五年去A市参加启云医院投资典礼的时候说，她考到了A大新闻系。”
云杉捏了捏眉心，似是没想到她还记着。 “我看到她简历的时候就对她产生了兴趣，于是主动请缨来带他们。”
贺煜顿了下，继续道，“不过你也别误会，不全是因为她的原因。”
“怎么？”
“其他人的简历也很不错，好好培养的话相当于为NNs积攒一些人才资源。况且，NNs创立以来，今年是第一次招本科实习生，我担心出什么岔子，干脆就亲力亲为了。”
“谢谢你，贺煜。”
云杉歉意地笑笑，“我欠你一个人情。”
贺煜佯装惊恐：“那我可受不起。”
两人相视一笑，云杉把右手边一份合同推过去：“那现在来聊聊合作吧。”
贺煜接过，正准备打开，手机响了一声。 那是她专门为工作邮件设置的提示音。 云杉看着她在点开手机的一瞬间脸色骤变，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依然冷静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贺煜抬起头，一脸严肃：“小霜好像遇到麻烦了。”
她把手机递给云杉看邮件内容，发件人为刘元新，内容是几张图片和一段文字。 【邱海岩与云霜计划书项目背景介绍、、过程、总结、心得部分存在多处相似，疑似抄袭，已交送笔迹鉴定及查重。】 贺煜站起身：“合作改日再聊，我得先处理一下这件事。”
“贺煜。”
云杉叫住她。
她转身，看见他一脸凝重。 “我相信小霜不是这样的人，但也希望你公正调查，给出一个公平的结果。”贺煜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相信她，也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接下来一个月又要准备考试啦……随缘更新吧…… 给我的好大哥拉个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