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怎么样？”

沃森经理和叶衍相对坐在桌子两端，沃森太太坐在侧边。三人的面前摆放着丰盛美味的佳肴：黑胡椒鸡肉排、奶油蛤蜊浓汤、鲜蔬沙拉……令人食指大动。叶衍举起盛有香气悠长的，长相思白葡萄酒的酒杯，微笑着向沃森夫妇致意：“非常棒！”

饭后，沃森经理引着叶衍参观家中的照片墙，他的熟练程度让叶衍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这个家庭来访客人的固定活动。不出所料地，他看到了苏息林，那应该是高中时代的相片，他的手里拿着奖学金证，面部表情却不是很激动，深沉地看着镜头。“这是我的养子，从小时候他就很成熟了。”

“早熟的孩子，一般和养父母的关系不太亲近？”

叶衍继续装作毫无情商的样子，顿了顿，好像才发现哪里不对，“哦抱歉，我只是记得我曾经在哪看过这种文章……”“你说的没错，他和我们是不太亲近。”

沃森经理摇了摇头，“哎，不过他真是个好孩子啊！”

叶衍有些奇怪沃森经理对苏息林感情还挺深，接着往前走，就看到了他想找的那个人！身材高大，相貌威严，穿着警服，难掩一身凌冽危险的气质，正是安德鲁·沃森。“沃森先生，这位是……”还没等叶衍问完，沃森经理家的大门突然被敲响，沃森太太停下了收拾厨房的动作，擦擦手开了门。进来的人裹着一身凉风，拥抱了一下沃森太太，抬起头，那张往日里柔和的面庞上是吹不散的阴霾。他的笑意不达眉梢，眼睛里渗着刻骨寒意，仿佛有一座冰火山在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翻腾。正是苏息林！苏息林也在拥抱沃森太太的同时，看到了会客厅里站着的叶衍。晕黄的灯光下，黑发黑眼的挺拔男子看不清表情，苏息林却能感受到他危险的目光。他暗自咒骂：可恶，还是晚了一步。苏息林的养父亨利·沃森是一个精明的商业保险经理，会把挂在墙上的安德鲁·沃森和他的合影，状似不经意地介绍给来客，以彰显他值得信赖的出身和人脉。苏息林当然知道养父的这个习惯，他担心的就是一旦叶衍调查出来他的身世，再去蓄意接近沃森经理，那么自己的关系网就会被暴露地七七八八了。结果，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站在叶衍身边的沃森经理还是机敏地注意到了叶衍的提问，他甚至在养子进门的时候还留在叶衍身边，得意地用一句话阐述了他和照片上这个人的关系：“这是我的哥哥，曼哈顿警局局长。”

接着他才走向苏息林，用一个大力的拥抱表达了对自己许久未归家的养子的欢迎。苏息林表情不虞，看上去濒临爆发。叶衍悠闲地喝了一口白葡萄酒，跟着沃森经理走了过去。“好久不见，苏先生。”

他伸出手，为了表达礼貌，在沃森夫妻前也使用英文和苏息林对话。“……好久不见，叶先生。”

“你们两个人认识？”

沃森经理非常惊奇。“在生意上有过一面之缘。”

叶衍微笑了一下。“多巧啊！夫人的甜点应该做好了，一起坐下喝一杯吧！”

沃森经理安排两人在刚收拾好的餐桌坐下，随后就进厨房去帮沃森太太做事去了。叶衍和苏息林面对面，沉默地对峙着。打破静默的是叶衍一直把玩的钢勺碰在桌面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叶先生到这里来是在玩什么把戏？”

苏息林语气阴沉。“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收获颇丰。”

叶衍笑了一下。“好，这局我认输。你别伤害我的养父母。”

“一，我们从来没有玩过游戏，何来局和认输这两说？”

清冷的嗓音嗤笑着，“二，伤害你的养父母？怎么做？告诉他们，引以为傲的养子和哥哥两人相互勾结在一起，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儿？”

叶衍停顿了一下：“他们听得懂中文吗？不会我刚才已经伤害了他们了吧？”

“听不懂。”

苏息林咬牙。“告诉我，苏先生，NCL的实际控股人就是安德鲁·沃森和比利·科林吧？”

苏息林不说话。“沃森先——”叶衍见状，提高了音量。“是！”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付金石和沈忆？”

“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能说。”

苏息林满头大汗。他抬起头看着叶衍，一身黑衣的俊朗男人在他眼里却像个恶魔一样：“你就算告诉养父母这一切，我也不能说。”

“即使我把沈忆拉过来，拿出所有证据，告诉他们你背叛了沈忆，你还设计了一场车祸，又让沃森先生的哥哥释放要伤害她的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苏息林眼神涣散。“你那辆阿斯顿·马丁就在我这，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我不会说的。”

苏息林强自振作了一下。叶衍没说什么，盯着苏息林一言不发，心思深沉不知在想什么。欢天喜地的沃森经理打破了两人之间对峙的僵硬氛围，他带着厚厚的手套端上了一盘子刚从烤箱出炉的甜点。“来，都尝尝！”

他把手套放回厨房，带着妻子一起在餐桌前坐下。“息林，好久没吃你妈妈做的苹果派了吧？”

他叫着自己养子的中文名字有点生疏感，苏息林听闻，没反应过来一样，很慢地应了一声。“叶先生，糖加的不多，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沃森经理一脸幸福，看着身边的妻子，“我太太的手艺很好的。”

叶衍拿了一块苹果派，轻轻咬下，酥皮甜脆，果馅清香，很是美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对面的苏息林默不作声地吃着苹果派，眼睛里有一点水光一闪而过。叶衍告辞的时候，苏息林跟着他走了出来。两个人站在路灯下，周围静悄悄的。“无论是为了谁，收手吧。”

叶衍看着对面神色阴鸷的男人，“你已经伤害了很多人了。”

苏息林没有回答，叶衍神情严肃：“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最终，你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随后转身走了。“已经晚了……”寂静的街道上，回荡着男人叹息一样的声音。一部分关系网已经很明朗了：苏息林是沃森一家的养子，被沃森局长带去NCL做脏事；NCL长期借着金石贸易给境外公司洗钱，赚取非法利益；苏息林意图借由控制沈忆来危害金石，丘岚岚便是他的棋子。然而还不够：为什么是金石？为什么不是别的公司。要知道单论洗钱这一项操作，金石远远不是平台最“便利”，渠道最“广阔”的，硬要把金石拉入局内，会费很大周折，同时还冒着极大风险。苏息林明显知道什么，但他不惜冒着失去事业、家庭的风险也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叶衍已经把苏息林的渎职证据提交给了德朗会计师事务所，对方很是重视，说会即刻开始调查。这让沈忆想起了她当初救到被下药的叶衍那一晚，报警后警察当时的重视和随后的搪塞，推脱说去查了监控但是已经被覆盖，取证很是困难。要不是阿四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半年前的监控都能从服务器里恢复，沈忆估计真的会被骗过去。还有卢璇那一脉，自从叶衍招惹到了曾经的洪门勇将彭老板，被后者放出话来“你、我之间结的梁子还没完”，就一直没有了动静。所有乱七八糟的事堆在一起，都让沈忆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