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先回头看看脚下,以免又被绊倒。她回头之时,却被赵秉煜一把抓住手腕,拉到自己身前来。“勤王殿下,你喝醉了!”
孟小冬厉声道。赵秉煜抿唇一笑,果然,调戏别人老婆就是有趣多了。“三哥!”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赵秉煜警惕地松开了手,孟小冬才趁机跟他拉开了距离。他们俩同时循声望去,是六皇子赵秉寒。他正坐在轮椅上望着他们俩,“二嫂也在。”
“六弟,你不在席上跟大哥多喝几杯,出来做什么?”
赵秉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反问道。赵秉寒看到孟小冬眼中惊慌失措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望向赵秉煜,“臣弟已经出来一阵子了,里面人太多,有些闷。我身体不宜饮酒过多,倒是要劳烦三哥多陪大哥喝上几杯。”
赵秉煜的目光落到赵秉寒的双腿上,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随即才轻轻一笑,“好了,那我也该回席上去了。”
他抬步要离开时,侧头凑到孟小冬耳畔,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下次再找你玩,小东西!”
说完,他阔步朝向前殿去了。孟小冬望着赵秉煜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只猛兽,抑或是一条毒蛇,几分畏惧,几分厌恶。而赵秉寒关切的目光,让她回神,才勉强微笑,向他道谢,“刚才多谢你。”
“不必客气。”
赵秉寒微微一笑,抬头望着她,“三哥刚才失态,我替他向二嫂道歉,也许是他喝多了几杯,才会如此,希望二嫂别怪罪他。”
孟小冬摇了摇头,“我明白的。你不必替他说好话,更不用替他道歉,这件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向人提起。”
她说话时,喉头一痒,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赵秉寒一见,眉心一动,便唤道,“白泽,把大氅拿过来。”
一个身影在廊庑底下的阴影里走出来,捧着一件双面缎料大氅。赵秉寒对孟小冬说道,“这大氅你先披着吧。”
孟小冬摆手,“不必了,我的丫头去取衣裳了。”
赵秉寒苦笑着,“你是想让我站起身来,替你披上吗?”
孟小冬微微一愣,他这自嘲式的调侃,带着几分落寞,让她一时心软了,便不再推辞,伸手从白泽手里接过大氅披在了身上,确实暖了许多。见她披上了自己的大氅,赵秉寒才露出放心的微笑,转动轮椅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孟小冬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对这位温润如玉的六皇子生出几分怜意。他明明与世无争,却落得双腿残疾的下场,即使换得了父皇的垂怜,其他皇子不再视他为劲敌的安逸,可这辈子他无法再用双腿自由地行走,奔跑……一时之间,孟小冬的思绪飘远了一些。待蓝衣取了披风过来时,孟小冬才换回自己的衣裳,把大氅折起来让蓝衣收好。本来她打算等一会儿就还给赵秉寒,可回到席间时,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赵秉寒的身影。宴席上的表演,不知何时换上了那位吕家小姐在演奏长琴,琴音婉转悠扬,但却过于欢快,急躁。虽然孟小冬对乐理并不算熟悉,但她也听过不少琴师弹奏,好的琴师可以通过琴音带领听者到达另一个境界。譬如赵秉褀那位挚友,秋云耕。他的琴声可以让心烦意乱的人顿时心静如水,也可以影响着听者的情绪,可谓是出神入化。听过秋云耕的琴音,再听这位吕家小姐,就知世间有高低了。她分明像是被人催赶着把这乐曲草草结束似的,最后几段似乎还有弹错的嫌疑,一小段旋律重复了两次,十分突兀。不过因为她生得明媚艳丽,在演奏时,秋水一般的眼波流转,频频望向男宾坐席,明眼人都瞧出她是在给三皇子勤王示好。而勤王也落落大方地举起酒杯,像是极为欣赏她的演出似的,在她演奏完时,还带头鼓掌。吕欣起身,向众人躬身致谢,又对殿上的厉王说了许多吉利祝福之语。像这种余兴节目,没人计较其专业程度,所以也无人品评她这琴弹得到底是妙不可言,还是不过了了。孟小冬想到这里,只不过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便让一直关注她的柳絮,像是抓住了把柄似的,立刻当众,大声说道,“豫王妃!你是否觉得吕小姐的表演不够精彩,为何要摇头叹息?若你有更拿手的,不妨让大家开开眼界,也权当是为厉王寿辰助兴,如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孟小冬身上,吕欣还没完全退场,更是怒目相向。她原本就对这个山村野丫头甚是不满,听了柳絮的话之后,如同被人当面扇了两个耳光似的,接话道,“豫王妃自当是见多识广,臣女这等雕虫小技自然是入不了王妃的眼,那不如还请王妃指教一二。”
这便是下了战书,非要跟她较量不可。孟小冬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柳絮,见她正挑衅地看着自己。有她在的地方,不给自己使个绊子,她还真要意外了。这时,男宾席位上的赵秉南腾地站起身来,正准备要替自家夫人说话。孟小冬转头朝向殿上的厉王,厉王妃,先开口道,“若是大哥大嫂不嫌弃,那小冬便献丑了。”
赵秉南听她居然答应要表演,甚是意外,又不由得有些期待了,唇角边自然而溢的微笑,落在旁人眼里,只道是豫王对自家王妃诸多宠溺。孟小冬起身之后,让蓝衣去跟乐师班子说了些什么,然后解开外袍。她今日赴宴穿的这套衣裳,外袍即也是外套,绣纹华丽,而里面的衣裳则是更轻薄的罗衫,只在阔袖跟裙裾上有大朵大朵的绣花,都是手工一等一的绣娘亲手缝制,不仅色泽鲜丽,样式也十分新颖。孟小冬轻拈起裙角,走到殿中时,不少女眷对她这身衣裳开始品头论足,目光里十分羡慕。她轻轻一笑,心道,就当是给布衣坊打了一回广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