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他们一行,才踏进山庄大门,就看见一身喜服的墨衍迎了过来。他虽然是看不见,但耳力过人且有侍从在旁,礼仪举止倒与常人无二。若不是他瞳色中的异样,孟小冬还真觉察不出有什么问题。双方寒暄了一番,墨衍便让人送他们先至客房安置,稍做休息。喜堂早已布置妥当,吉时经过卜算,将于未时开始拜堂。而陈家小姐一早就已经被迎到了山庄。虽然宾客陆续已至,显得山庄热闹纷纷,但山庄上下依然井然有序,下人们行色匆匆,各司其职,也未让人觉得受了怠慢。孟小冬他们被人带到南边的荷香院,才进来一会儿,就听外面人通报说是墨莲夫人来了。孟小冬是初次见墨莲夫人,只知她是莫离的母亲,模样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三十来岁,实际年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她惯用浓艳的妆容,来衬托得五官更加立体,是以让人辨不出真实年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墨莲夫人的声音从院门口先传来,然后才看到一个款款而至的倩影。“豫王殿下携王妃前来参加小儿婚礼,实在是山庄之幸。妾身就这么两个儿子,看来跟殿下甚是有缘。”
孟小冬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许是她本就是美人,而且五官轮廓深刻,即使是浓妆艳抹,也不觉得过分似的,仿佛她的容貌天生便是那艳丽的模样,如她一身桃红锻底金银双色绣花的外袍一般,扎眼夺目。这样的美人自然是不服老的,虽是寡居,但依旧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听蓝衣说过,墨莲夫人性子也十分爽朗,外表看来泼辣,其实待人很是和善。孟小冬心里暗道,她这样的母亲应该是少有的吧。若是自己儿子放着偌大家业不肯继承,非要跑出去给别人当书童或是侍从,恐怕自己心里也不会舒坦。墨莲夫人到底是开明,还是大度呢,她不仅对这女人有了几分好奇。墨衍派人来把赵秉南请到内堂去了,墨莲夫人就在这荷香院陪着孟小冬闲聊一二。几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吉时,观礼的宾客都聚到大殿中。赵秉南被奉为上宾,孟小冬坐在他身侧,而另外一边上座,坐的便是墨莲夫人,余下左右是前来贺喜的江湖门派。今日是双喜,莫离跟蓝衣的婚事也一起办了。虽然有些匆忙,但喜上加喜,两对新人都不介意。在乐师班子的喜乐声中,墨衍跟陈家二小姐,莫离牵着蓝衣,先后进了殿中。望着这场景,孟小冬不由得感触良多,想起了自己当初嫁给赵秉南时的画面,算来,相隔也不算太久,却恍如隔世。新人拜堂之后,喜宴才算正式开始。仆役们把酒菜端了上来。墨莲夫人邀赵秉南以主婚人的身份代新人向众宾客祝酒。赵秉南端着酒杯准备起身时,侧身在孟小冬耳边轻声嘱咐了一句,“先别喝。”
孟小冬本来还沉浸在眼前的喜庆氛围之内,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有些心惊,难道这喜宴上真有古怪?她也举起酒杯,做做样子。众人饮罢,孟小冬这时才扫了一圈这殿中诸人百相。大部分人都是面泛红光,诚心同乐,而确也有一些人看起来脸色暗沉,眉头紧锁,心事藏不住,便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却是四下里张望,十分警惕。她只不过是细心随便观察了一圈,就看到这样的景象,想必赵秉南也是知道的。那这山庄主人,墨衍又知道几分呢?喜宴之上,墨衍跟莫离四处敬了一轮酒之后,退回到主人席位上,跟众宾客遥遥相祝,再同饮下一杯。喜宴的菜肴也基本上齐,墨莲夫人以主家身份也招呼大家尽情享用美食美酒。孟小冬这时才抽了空,小声问赵秉南,“方才你不让我喝这酒,是否酒里有问题?”
赵秉南正准备跟她简单解释,忽然便听见南边坐席间,有宾客哎哟一声趴倒在桌子上,紧接着便像是传染开来似的,接二连三的就有客人纷纷捂住肚子哀叫了一声或倒在桌上,或直接翻倒在桌边。“这酒菜有毒!”
西北角落有人高呼了一声,推翻了酒桌,碗碟酒盏叮叮当当掉落一地,瓷器破碎的刺耳声响,顿时让大殿里喧闹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主……”有人望向墨衍。而墨衍跟莫离也出现不同程度的腹痛,莫离更是不支倒地。“来人呐!快去请大夫!再把山庄大门关闭,定是有人混在宾客之中,在酒宴中下毒。莫叫歹人逃了!”
墨衍如此高声吩咐道。众人更是有些慌乱,议论纷纷,中毒之人哀叫着,腹痛难忍。场面吵杂不堪,西北角落有人忽然噌的拔刀而立,指着墨衍,便吼道,“什么狗屁山庄,分明就是祸害我们大家!好端端前来观礼,怎地就中毒了!你们墨夜山庄安的是什么心?”
他叫出这话之后,周围也有人心存疑虑,开始怀疑起是墨夜山庄的人搞鬼。坐在内殿里的新娘陈家二小姐却忽然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一把掀掉头上的盖头,“清风表哥,你闹够了没有?墨夜山庄怎么会故意害大家?这煽风点火的话,是何人教你说的!”
殿中本来叫嚷着腹痛之人就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士,说简单点就是武林草莽,没什么自己的主意,惯会人云亦云,差点都已经准备找庄主的麻烦了,忽然又听见这新娘子冲出来一番说辞,让大家伙都愣住了。就连孟小冬也十分意外地抬头望了一眼赵秉南。而赵秉南也只是在案桌底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必惊慌。这一切似乎他早已料到了,是才这般镇定。那被新娘喝住的提刀男子正要辩解时,只听殿外有下人来报,“庄主,不好了!有一大群人持兵器硬闯进来了!”
报信之人已身负重伤,用手按住伤口,一路走一边血不止地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