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美好的画面很快便引来了大哥，他负手上前，微微弯了腰呼吸着小妹周身散发的馨香。“阿肆眼光甚好，这衣服跟小妹相配极了。”

大哥柔顺的墨发被风拂起，轻飘飘地擦过商喜的侧颈，惹得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一时间，满园环绕着小孩子清脆悦耳的欢笑声。商朝眼波微漾，笑得更加柔和。这宫里已经十余年未曾有过这样温情的场景了，险些让他以为自己心底的温软早已被磨平。若若在亭中长桌上铺了厚实柔软的垫子，将商喜放在上面，大公子与四公子相视而笑，坐在了桌边的石凳上，阿妩若若垂手立于身后。在远处练剑的商晚不知何时已收了剑，别别扭扭不肯过来，直到大哥唤了之后才跟着入了座。他一身藏蓝色劲装，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沾湿，眼神偷偷摸摸地打量了面前的小东西一眼。好像……没那么丑。商喜一扭头便发觉二哥在看她，碍于两人之间的过节猛地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商晚不曾有所准备，猛不丁让她吓了一跳。死丫头……商喜心满意足，继续享受着被几位容貌出尘美少年围在中央的感觉，鼻息间除了身上的花香味，还有大哥衣衫上的墨香气，好闻极了。但她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所有人都在这里，就连次次见面都会嫌她丑的二哥商晚都过来了，却唯独不见三哥商枝。商喜将视线转向亭外，见商枝依旧立在远处独自攥着风筝线看着天空，血红的背影带着孤寂。他的背影……好难过。是了，三哥现在也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了。商喜顿了顿，低头在自己身上打量了半晌，而后将一朵盛放的赤色滇山茶花摘了下来，隔了老远遥遥伸手欲递给商枝。大哥愣了愣，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最后目光落到了小枝的背影上。她这是……要送花给小枝吗。阿妩轻笑，唤了商枝一声。“三公子快过来。”

商枝似是在兀自出神，忽地被人唤，下意识回过头去。少年巧夺天工的侧脸微微愣怔，尖巧的下颚顿了顿，不敢相信般地看着亭中软垫上伸手给自己递花的小人儿。众人并不急，皆是默默地等他回神。良久之后，商枝终于反应过来，扭头将手中的风筝线交到宫人手中，朝着大伙这旁走了过来。红衣少年的步子很轻，飘飘若仙，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他在商喜面前停了下来，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商喜点头，举着花的手未曾放下来。其实在她看到这朵花的那一瞬间，脑海中想到的人就是三哥。相比于大哥的超凡脱俗来说，三哥的美要直接许多，那种惊艳感直击而来，毫无底线地刺激着人的感官，可他的眼神却又那样纯粹，干净柔弱得令人心疼。妖冶与纯真的融合，是美的极致。商枝樱瓣一般的唇微微动了动，伸手将商喜递来的花接过，用两根纤长白净的指小心翼翼地捻住。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只这一句话就足够让商喜明白，三哥并没有因为丽妃过世的事情而迁怒于她。心间悬着的石头不由地坠了下去，不再勒得她胸口发闷。这样看来，暴君的这几个儿子倒是都不怎么像他，全然没有那种凛然的杀气与震慑。这样最好，她只需要花些心思应付暴君就够了。还没等商喜的小算盘暗暗打完，商肆在桌子上撑了手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我呢？我没有吗？”

他费心费力采的花做的衣裳，到头来难道连一朵花都捞不着吗。商喜不由地想笑，四哥真幼稚。但是看在你送我花衣裳的份儿上，我不嫌你幼稚。她低头寻觅，像是在斟酌着送四哥哪朵更合适，思索了半晌之后在中央摘下了一朵最大的马蹄莲递给他。商肆一边伸手接过一边笑说：“这么大，当真舍得给我？”

一朵花罢了，哪里有买几个美少年的笑脸更重要。转头瞧见大哥正在一旁笑得温润如玉，宛如春风般和煦，默默注视着他们。大哥这样好，她才不会忘了大哥。只见小人儿仰头的瞬间，朝着商朝递了一支蓝雪花。微微泛着素的蓝，淡雅出尘，纯良无害，简直像极了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哥。商朝一愣，似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份。“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他一边笑语，一边伸了光洁如玉的纤指将蓝雪花接过。许是那日大哥的笑容太过清浅温和，商喜竟真的以为蓝色便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就这样以为了十几年。可惜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其实大哥一点都不喜欢干净的素色。他喜欢红，血红，最炽烈残忍的颜色。自从商朝接过花之后，商喜便再也没了下一步动作，似乎这场送花游戏就此落下了帷幕。阿妩观察到商晚黑漆漆的脸色，忍不住温声提醒道：“公主，还有二公子呢。”

商喜一愣。哦？她压根儿就没打算给商晚这嘴臭的小子送花呀。她记得二哥总是人前人后说自己丑，次数多到她想不记仇都难。转眼去瞥他，商喜意外地发现了二哥眼底一闪即逝的一簇光。他居然是有点期待的吗。期待也没用，我才不给你。商喜心下暗自嘲笑，在身上拔了一枝花转过头去给阿妩，自然也专门留意了商晚错愕又不甘的脸色。阿妩似是明白了她的小心思，无奈地抿唇笑了。待到阿妩接过那朵带着嘲讽意味的花，商朝突然听到了对面阿肆憋不住的噗嗤一声笑。这小子，居然嘲笑他。商晚拧着眉头，不情不愿地看向笑得浑身发颤的商肆，不悦开口：“喂……”商肆摆摆手示意自己会克制，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连带着郁郁寡欢了数月的商枝都禁不住有了笑脸。商肆忍着笑幸灾乐祸道：“二哥，谁叫你总是说她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