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从床沿上跳下来,恨铁不成钢地使劲跺了跺脚。“傻瓜小顺!你知不知道你拦住的是谁!”
看着小顺挠着后脑满脸疑惑,商喜绕出去叉腰指着他,装凶道:“我要告诉若若,让她打你板子!”
整个梧桐苑的人都知道,小顺最害怕的就是若若了。小顺扁了扁嘴,好不委屈。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他就是不知道是谁才拦住的啊,哪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往公主身边领。“还不快把人请进来呀!”
看着小顺呆头鹅一样的模样,商喜气得直跺脚,“再愣着我可真要打你板子了!”
小顺猛地回过神来,扭头一溜烟儿地往外跑去了,一边跑一边说:“公主别生气,奴这就去这就去!”
飞快地跑到门口,谢天谢地,方才那位先生还没走,正负手背对着他静静打量着高不可及的宫墙。小顺忙忙地上前迎他,连连赔罪道:“先生请进,方才是奴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怪罪……”魏冉轻轻摇头,说:“无妨。”
其实这小宦官方才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年纪小,从未见过自己,拦着不许随便进去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就算是拦人的时候这孩子也礼数周全,并没有因为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就颐指气使。许是下人随主子的缘故么,他觉得她宫里的人性子也都格外讨人喜欢。方一进门,远远的就瞧见一身娇嫩红裙的小丫头快步迎过来。“魏先生,您怎么来了?”
商喜以为小顺得罪了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小顺不认得您,方才恐是冒犯了,您千万别生他的气。”
当主子的竟然为了一个下人开口道歉,真是难得。魏冉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深沉,半晌之后缓生开口道:“没有冒犯,公主把宫里的人教得很好。”
商喜一愣,转头看小顺正不好意思地挠着脑瓜子。魏先生这是在夸她吗……说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先生这边请吧,”商喜亲自引着魏冉到了书房,又扭头吩咐道,“阿妩,给魏先生上杯好茶来。”
阿妩柔声应下,出去时还不忘贴心地帮忙关了门。魏冉坐下之后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魏某再问公主一次,随我一同前往屠州,您可想好了?”
商喜不久前刚刚被他拒绝,谁料一会儿的功夫惊喜竟来得这样突然,哪里还甘心放任机会白白流逝过去。“想好了,如果先生不嫌弃,愿意带喜儿一同去,喜儿当真是不胜荣幸的。”
魏冉见她神色坚定,没有半点动摇,稍稍放了心。“屠州一行定然艰苦,瘟疫随时可要人性命,公主当真不后悔?”
商喜听他这样问自己,有些了然。他是在担心她没见过世面,死缠烂打跟去了之后心生悔意,哭喊着要回宫里来继续享受锦衣玉食吧。“先生,我不会后悔,”她静静看着他,语气平缓又倔强,“只希望能够在屠州帮到先生,让先生指点一二。”
只见魏冉缓缓点了点头,像是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还有,魏某希望公主能够明白一件事,”他顿了顿继续说,眉眼淡然间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严肃,“就算是公主随我去了屠州,我也并不是一定会收公主为徒的。”
他并不希望自己答应大公子的请求却给她留下一种错觉,那就是她跟自己去了屠州城之后便觉得自己一定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商喜得他松口同行本就喜出望外,哪里还敢奢求其他。“我知道,我不会强人所难,师徒情分本是缘分,强求不得的,就算先生觉得喜儿没有行医救人的天赋,喜儿也一样希望能够帮到先生,就当是答谢您不辞辛劳千里赶来救助我三哥。”
见商喜这样说,魏冉一时不由地有些愣怔了。她真的很不一样。静默了半晌之后,魏冉轻声感叹道:“公主豁达,日后定然福泽绵延。”
商喜不好意思地微微垂下头,忽地见视线中被人塞进来了一本厚厚的书本。商喜赶忙从他手中将书接了过来,打眼一看,竟是一本医书。“这是医书?”
她捧着那本有些陈旧的古籍,抬起头来看着他问,“先生现在给我医书做什么?”
不是还不打算收她为徒吗……魏冉见她不解,便轻声解释说:“公主不是要帮魏某的忙么,若是连医书上的东西都记不住,如何能帮得上忙呢。”
商喜愣了愣,低下头去看那本书。他说得好像也对。去了屠州之后他若是需要人帮忙配药抓药,她这个小帮工连药物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那可真就只能添乱了。魏冉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接着说道:“明日卯时我们便要出发,那时我会在马车上出题考问公主,若您记得下这本医书上的内容,便算得上有些天分。”
商喜听他这样说,长睫轻轻颤了颤。魏先生这是在考验她吗。思及此处,商喜不由地瞬间紧张起来。能不能从神医这里学到东西,全看她明日表现如何了。商喜捧着医书重重点了点头,语气满是认真道:“先生,我明白了。”
魏冉也点头,缓缓站起身子梳了梳自己的粗布宽袖。“嗯,公主好好准备吧,魏某先告辞了,明日见。”
商喜见他起身要走,忙问了一句:“先生不留下来喝杯茶吗?”
神医头一次来她这梧桐苑做客,怎能连盏茶都不给人家喝,那可实在是她待客不周了。正在这时,阿妩已然端着上好的椪风茶推门进来了,见起身欲离去的魏冉不由地愣了愣。“不了,这茶……”魏冉淡淡扫了阿妩手中的茶盘一眼,眉眼间淡然异常,“或许日后还会有机会喝得上。”
商喜一边细细品着他话里的意思,一边垫着脚去寻小顺。小顺了然,赶忙巴巴地凑过来要把魏冉往外送。魏冉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不必送了,我喜欢一个人走。”
小顺忙躬身称是,众人沉默着一起目送着这位出尘脱俗的先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