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晚担心误伤她的缘故不再硬生生把剑往自己身上砍，却还是忍不住还嘴：“你怎么知道我不行？我这就去试试。”

语罢，他一把拉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团子，自顾自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商喜撵不上他，也不敢贸然往外跑，只听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赤影！给我抓只狗来，要染病的！”

算了，由着他闹腾吧，闹够了也就安生了。商喜无奈，正好趁着二哥不在的这个空档将伤口扯开了些往碗里放血。门外的赤影皱眉看着气急败坏满院子乱窜的二公子，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顺着村子给他找狗，只是心下的疑惑之情越发浓烈了。二公子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商喜接完血之后不久，院子里传来一声哀嚎。“他娘的，为什么不行！”

就知道不行。全天下也就只有二哥这个傻子会不管不顾拔剑往自己身上划了。她盯着碗里赤红的血，轻叹一声冲门外叉腰生闷气的商晚开口道：“二哥，求你了，替我试一试吧……”商晚希望落空本就气恼，听见她这样说更是烦躁得恨不得拔刀子捅人。又是这样，她又用这样的语气央求他！在赤影视线所及之处，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二公子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二哥，我想家了，快些结束这场瘟疫，我们快些回去可好？”

屋内的公主还在轻声劝着，温顺得像只猫，“几滴血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有商晚知道这丫头倔得像头牛。他猛地回头，怒吼道：“什么叫几滴血罢了？你知不知道屠州城有多少人？你这么个小身板，救得了多少？”

一声怒吼之后，屋子里的小人儿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商晚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吸鼻涕的声音。她……哭了吗？他刚刚是不是太凶了……商晚懊恼不已，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两个耳光，忙忙地拔腿推门进去，果然见小妹正缩在床角抬手抹眼泪。他瞬间慌了神，抓起名贵的袖口去给她拭泪，一边擦一边说：“喜儿……你，你别哭，我不是在凶你，我不是啊……”商喜吸了吸鼻子轻轻抬眼，目光柔软温顺，祈求的意味不言而喻。商晚只觉得心脏被人抓在手里反复揉捏踢打，又酸又胀，沉默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就像此前无数次对她妥协那样。他轻叹一声，无奈道：“给我吧，我去试试。”

商喜窃喜，从床角一跃而起冲到桌边端起那碗新鲜的血液，唇边带着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在装哭骗人这方面，她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了。商晚眉心紧紧拧着将碗从她手中接过去，四下打量了几圈见周围没人，这才欲言又止地出了门。商喜重新坐上床沿将双腿蜷缩起来，内心的等待因未知的命运而焦躁不安。对自己的血能不能解除这场瘟疫的问题，她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倘或那前后转变巨大的动物只是巧合，又该如何……魏先生医术超群，可这两日看起来似乎对这场瘟疫也有些束手无策。等了不知多久，当听见二哥有些沉重的脚步传来时，再加上看到了他手中提着的那只空碗，商喜便知道，成了。若是这血不起作用，只怕倒还正中他的下怀。能让他如此无精打采又满脸懊恼的，估摸着也只能是她的血起了效果。商喜心下虽差不多有了答案，却还是格外迫切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便急急忙忙问道：“二哥，怎么样了？”

商晚轻哼一声，走进来将空碗甩在桌上，没好气地开口说：“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

商喜了然，他生闷气的样子无疑就是一种变相的确证。她歪了歪头小声问：“二哥，你没让人发现吧？”

“没有，”商晚抱着胳膊生闷气，却还是在她乖巧温顺的目光中一一道来，“我去了村尾一个寡妇家里，就她一个人，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还差点吐了我一身，我在她昏过去的时候灌进去的。”

商喜继续问：“灌进去然后呢？”

商晚显然是不愿再说，可看着她干净的眸子又不忍心撒谎，只好故作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醒了。”

醒了。“真的吗？”

商喜顿时忍不住蹦了起来，眼底晶亮善良的光芒刺得商晚心口一阵阵钝痛。心中的欣喜还未来得及退却，商喜小小软软的身子忽地被人一把箍在了怀里，坚硬有力的臂膀勒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察觉到他很不开心，忍不住试探着唤了一声，“二哥？”

商晚半跪在地上抱着床上的小人儿，将毛茸茸的大脑袋埋进她带着奶香味的颈窝，像只忠诚的大狗。“他们凭什么……”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耳畔传来。商喜顿了顿，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却也觉得很温暖。她是明白二哥此时为何不开心的，他一定在想，他们几人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妹妹，凭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受这种苦。可她的血能救人，绝对是一件好事。虽然商喜眼下还不清楚为何会如此，可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令她惊喜。她伸手在二哥的后背上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小声说：“二哥，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我的血……”“不好奇，一点也不好奇，”商晚固执地打断了她，很是认真地退开身子注视着她的眼睛，“这件事除了我，不许对任何人说起，父王他们也不行。”

商喜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图。商晚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在这只有表面平静的环境里处处波诡云谲，而她这种独特只意味着两个字。危险。商晚见她愣怔着不表态，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发，警告道：“魏先生也不许说。”

魏先生也不能说吗……可是她并不想瞒着魏冉。她总想着，如果魏先生知道了自己身上的价值，是不是就愿意教给她一些本事了。“听没听见？”

商晚气不打一处来，加了些力道拍上她的后脑勺，“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件事被那些村民知道，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什么处境？她的血救得了他们，他们难道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吗，二哥怎么这样紧张。商晚深吸一口气，眸子全是认真，没有半点敷衍或欺骗的意思。“你会被他们抓起来，抢着喝干的！”

人性本恶，涉及自身性命时格外如此。商喜听他这样说，不由地一愣。她能救人，便会被面临那样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