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在三哥怀里窝了半晌，鼻息间充满了他熟悉的体香，渐渐地理智便也回来了些。她回想着方才小启子跟自己一眼面色煞白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三哥早就知道他也怕蛇吗？”
因为知道一个人的软肋在哪里，所以才会让他交代得这样轻易。有时候刻在骨子里的畏惧怎么也掩盖不了，就像她此生最怕两样——打雷和蛇。商枝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脑，一边轻声教着她其中的道理。“逼问时应言语震慑在前，凶物恐吓随后，加之皮肉之苦，可令人心理提防瞬间倾塌，但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最致命的一击……”见三哥声音忽然止住，商喜意识到他是想要自己主动询问。“什么能给他致命一击？”
像是对小丫头识趣的反应很满意，商枝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染血的信。“这个。”
商喜歪了歪头，伸手想要将信接过来展开看，却在看见信上血迹的那一瞬间顿了顿。三哥心细如发，察觉到她这细小的停顿之后不由地目光微微躲闪，将信远远扔到了一边。“我猜到他有幕后主使，便提前伪造了一封追杀信，让他误以为自己为之卖命的人在事成之后已对自己起了杀心。”
商喜很喜欢三哥这样一点点教给自己这些道理的时候，此时也听的格外认真。“只一封不知真假的信，他便信了吗？”
三哥轻笑，面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在濒临崩溃的那一刻，人的理智是永远无法战胜本能的，特别是像他这样被临时抓来上阵之人，自然是稍一吓唬就丢盔卸甲了。”
还真是一套又一套，看来她来人间一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商喜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轻唤一声：“三哥。”
商枝一如既往很有耐心地应了。“嗯。”
她歪着脑袋含笑问道：“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她记得头两年的时候，三哥还是个说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小少年，文文弱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被吹跑。怎么短短几年的功夫他的变化竟这样大了。“从书上学来的，还加了些自己的理解，”三哥似是回答得真假参半，忽地笑意顿住了，试探着问了句，“喜儿这是……怕我了吗？”
商喜自始至终怕的都是那一箱子蛇，还真没有怕过三哥这个人。她现在连爹爹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哥哥呢，更何况自己这个温柔细腻的三哥平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今日他变得这样不同，只怕也是因为大哥被陷害的缘故心有怨恨吧。商喜想到这里，心下越发软了软，便冲着三哥很是坚定地摇着头。哥哥们都是对她最好的人，她不会怕他们的。商枝见她摇头这才安了心，笑容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内敛，轻声问道：“喜儿饿了吧，我叫梨园去传午膳来可好？”
商喜轻轻点头，“好。”
只是虽然叫了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商喜跟三哥两个人却都没什么胃口，看着一桌的饭菜没动几筷子就都说饱了。三哥似乎知道她见了脏东西吃不大下去，便也没有勉强。“梨园，你们分着吃了吧。”
梨园听闻此话倒也没推脱，自然的模样似乎这种事先前早就有过了。每次公主来的时候自家公子都会准备许多好吃的饭菜，可公主才多大点胃口呢，总是剩下许多，公子的规矩本也没那么严苛，就会吩咐他们下面这些人都分着吃些。那日晚些时候，商喜去了兰轩。自从大哥进了天牢之后她便没从爹爹嘴里听到什么明显的态度，总是忍不住想来探探口风。商扶伶折子将将批了一半就瞧见某人早已爬上了自己的龙床。这次倒是有进步，算她知道脱了鞋再上去。商喜趴在床上，明黄色的被褥衬得面色莹白，比上好的玉珏还要漂亮。察觉到男人若有所思的视线，她壮着胆子，强迫自己看起来心思单纯毫无目的。“爹爹，今晚我想留在这里。”
商扶伶连眸光都没有闪烁一下，冷声道：“如果是为了商朝，那就走吧。”
话音未落，小丫头早已经呈大字状占了他的床榻，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商扶伶有点无奈，扶额轻叹说：“敢一次又一次自己往孤的龙榻上爬的，你是唯一一个。”
前一刻还大大咧咧躺在榻上的小东西一个挺身翻了过来，趴在枕头上撇撇嘴。“我才不信。”
商扶伶又无奈又好笑，忍不住反问道：“不信？你有什么不信？”
商喜酝酿了半天终究还是把堵在心口的话说了出来。“丽妃没有来过吗？”
丽妃？他们父女两个说话，怎么突然扯到这么个不相干的女人身上了。商扶伶心中的郁结之气还没等涌上来，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丽妃跟商朝或多或少有些牵扯，她在这个时候没头没尾说起丽妃，想做什么自然是不难猜测的。“她？”
男人纤薄漂亮的唇兀地扯出一个轻蔑地笑，像是在嘲笑她的道行不够，“小东西，你还太嫩了。”
商喜见自己的意图被一览无遗地展露在爹爹面前，不由地有些难为情。商扶伶轻哼一声，随手在折子上勾画几笔，“想睡觉的话就老老实实睡，别跟孤耍小心思。”
商喜扁了扁嘴，一骨碌翻身重新躺下。这男人软硬不吃，真是令人头疼。“等等，还有一件事，”商扶伶扭头叫住她，眉头微锁，“孤早就想问问你了，往龙榻上跑便罢了，为什么每次都不知道脱鞋？”
商喜愣了愣。她好像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呢。不过，他说的好像确实没错。“因为……”商喜的原因只说了两个字便哽住了。商扶伶抱着胳膊，难得很有耐心地默默等着听她说因为什么。商喜吐了吐舌，终究还是选择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不脱鞋上床的真实原因。“因为怕挨揍，逃跑的时候方便些，不用光着脚在地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