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商喜跟商肆一前一后进来，一剑归显然有点意外。“四……”商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别动，你伤得不轻，好好养着吧。”

见商喜面色如常并不觉得诧异，一剑归有点迟疑地看着商肆，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商肆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点点头道：“我告诉她了。”

床上的男人闻言一愣。商喜走到床边在矮凳上坐了，托着腮看他。“你明明知道这一切是爹爹的安排，在我刚刚质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啊？”

真是个傻瓜蛋，挨骂也不知道解释。“没必要说，”一剑归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声音很淡，“何况……一开始杀了褚岚确实是我太冒失了。”

商肆没有多说什么关怀之言，男人之间不需要这些。“如今时间紧迫，父王要我尽快将你撤离上安，我已安排人马，半个时辰之后便将你送出去。”

一剑归点点头，忽然拧眉问道：“大公子那边……”“大哥那边你不必担心，他找不到你，也不会为难谁。”

商喜自然而然地反应过来，知道四哥口中的这个“谁”只怕说的就是自己。商肆顿了顿，忽然有点犹豫地开了口。“你们两个……”还不等四哥把话说完，一剑归早已自顾自否定起来。“什么也没有。”

商喜撇撇嘴。这人否认得也太干脆了点吧，像是生怕跟她扯上什么关系似的，弄得她好没面子。听他这样说，商肆倒是稍稍放了心。他早就听三哥说喜儿跟一剑归有点不对劲，还是得亲自看过才行。虽然一剑归确实是少年英雄、天资卓绝，可是跟喜儿终究不是同路人，喜儿想要的他永远给不了。商肆收了心神，嘱咐道：“马车一会儿就到，我现在要去襄王府绊住大哥，到时候就不送你了，到了给我消息。”

一剑归轻轻颔首，“多谢。”

交代完了所有事情，商肆把注意力再次转到了商喜身上。“你……跟我出来一下。”

商喜下意识以为他还有事情要安排，乖乖巧巧地跟在男人屁股后头出去了。“四哥，还有什么吩咐？”

商肆引着她走出去了很远，确保没人听得到他们谈话之后才转过身直视着她。他只说了四个字，可每一个字说得都格外艰难。“当心大哥。”

商喜不受控制地心尖一颤，几乎是下意识问出声来：“为什么要……”“大哥这些年变了太多，他跟从前不一样了……”商肆深吸了口气，有点无奈，“没人掌控得了他的想法，你也不要妄图去……”不要妄图去改变他什么。商喜没想到四哥会这样说。虽然他方才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可字里行间的忌惮和提防却是格外明显。难道皇家之人长大之后，都要变成这样相互猜忌、相互顾虑的关系吗。他们当年明明那样亲近……商肆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严重了，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脸，安抚道：“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罢了，你不用紧张，毕竟大哥从前一直都很疼你。”

商喜的心情更复杂了。从前一直都很疼她，可是现在呢……商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想说很久的话告诉了她。“喜儿，答应我，如果大哥做了什么你无法接受的事情，千万千万不要违逆他，记住了吗？”

违逆大哥的下场或许只有一个。死。但是这话他没敢在小妹面前说得太过直白。商喜知道四哥不是虚张声势的人，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头。男人轻叹一声，紧接着就将她圈进了温暖宽敞的怀抱里，低声呢喃道：“我会护着你的，不要担心……”商喜默默回抱住他。“四哥，我好想回到从前。”

从前啊，谁会不想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商肆知道不能再拖了，便轻轻拍了拍少女纤薄的后背。“喜儿，我该走了。”

商喜点点头，看着四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的吧。那日晚些时候，医馆里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商湘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进了医馆，面带奚落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难道是大哥告诉她的？还好一剑归昨日已经被四哥送走，不然这会儿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呢。侍女颐指气使地冲着正在看病的妇人吼了一嗓子：“滚开！看不见我家公主来了吗！”

妇人大气也不敢出，颤颤巍巍地让开位置跑出了门。上安王城里谁会不认识湘公主呢，她仗着大公子的宠爱无所顾忌，对所有人都是眼高于顶半分好气都没有。也不知溪大夫会不会被她为难啊。商湘的侍女用干净帕子擦了擦凳子，扶着她坐下之后哼了一声，“这地方怎么这么破啊？别治病治死人了啊！”

“别人不敢说，但是你我还真有可能给治死了，”商喜不动声色，抬眼看了看商湘，“所以，这位小姐，另请高明吧。”

侍女气得鼻子都歪了。“你！”

商湘倒是沉得住气，轻喝一声：“小兰，不得无礼。”

小兰委委屈屈地瞪了商喜一眼，不说话了。商湘坐在商喜对面冲她点了点头，轻声打了个招呼。“喜儿姐姐。”

商喜没看她，打算让看病看了一半的患者过来继续，随口打发她：“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吧，我还忙着呢。”

壮着胆子留下来的几个病患在商湘居高临下的目光中越发心虚了，哪里还敢凑过去触霉头。最后几人出了医馆之后面面相觑，都有点奇怪。这溪大夫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怎么敢对湘公主如此不客气？商喜看着自己被全部吓跑了的病人，耐着性子没有直接把这个妹妹给轰出去。她公主的身份没有让任何人知晓，就是怕那些平凡人家生了畏惧之心不敢再来，谁料商湘偏偏要横插一脚来添乱。“人都走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商喜脸上最后一点耐心都没了，心想她要是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自己非得拿着扫帚把她打出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