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晚轻轻抚了抚她微凉的脸，“睡吧，我在呢。”

经过了先前那些事之后，让她怎么睡得着呢。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商喜和二哥大概是都知道对方没睡着，却也没有一个人主动打破这段沉默。直到一阵马匹嘶鸣声传来，静谧的空气终于划开了一道口子。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商晚握紧了长剑把商喜护在身后，沉声冲外面道：“怎么回事？”

驾车的侍卫顿了顿，低声回禀：“二公子，是一剑归。”

一剑归？他怎么来了？他的伤……好了吗？商喜正打算伸手拉开车帘向外看看，却被二哥制止了。“你在车里带着别动。”

语罢，男人敏捷地翻身下了车，留她一人在车里，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他们万一打起来谁会赢呢？要是再有人受伤可怎么办……夜色中，商晚看着一身黑衣隐匿于浓墨中的男人，只觉得那人手中细长的剑格外渗人。“为何拦我的路？”

一剑归听说过商晚这些年在西域边境所向披靡的传闻，知道他没那么好对付。但是很可惜，商晚擅长带兵作战，而此时他身边却只有两名护卫。“我来抢人。”

隔着面罩商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依稀可以想象出那倔强紧抿的唇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人？”

商喜在马车里嘴角一抽。二哥这话说得可真是好难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马车里轻轻掀开了帘子，唤了声：“二哥……”商晚见她露头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地吼道：“进去！”

商喜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却没动。一剑归眯了眯眼，警告似的瞪着商晚，话却是冲着她说的。“跟我走。”

商喜来回看了看，一时间有点为难。一剑归的剑尖直直地指着商晚，眸中满是嘲讽。“他根本不是要带你去西域边关，他要绕路把你送给商朝，顺便套出你的话。”

商喜愣了愣。还不等一剑归话音落下，商晚激动地上前两步，怒声呵斥道：“你他妈放屁！”

瞧着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商喜知道二哥显然是心虚了。回想起这一路上二哥好像确实有要问她话的架势，只是几次都中断了，没有继续下去罢了。一剑归冷笑一声，讥讽道：“是还是不是，商晚，你自己心里清楚。”

商晚见小妹脸色微变，显然是被一剑归的话撼动了，连忙吩咐驾车的侍卫。“带她走！”

语罢，商晚拔剑刺了过去。侍卫想调转马头往回走，却见商喜半边身子还探在车外面，生怕一个颠簸把她给震出来。“公主您快坐好，咱们……”话音未落，少女早已一跃下了车。“公主！”

看着商喜毫不畏惧地往打斗中的两人身边凑，那侍卫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商喜生怕他们两个认真打起来出点什么事，着急忙慌地劝着架。“喂！你们别打了！”

哪能停得下来。商喜狠了狠心，闭着眼就要往他们两人的剑阵中冲。刀剑无眼，她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撞过来可把一剑归和商晚给吓坏了，两人为了不伤到她，几乎同时偏了剑招。商晚距离商喜更近些，恼羞成怒地一把提起了她的领子。“你干什么！”

少女白净的脸在黑夜中宛如披上了月光，皎洁又无暇，“我说别打了，你们又没一个听我的……”商晚看着她还委屈上了，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他妈就往剑上撞啊！傻啊你！”

事情闹成这样，他跟一剑归就是再看彼此不顺眼也不敢轻易动手了，这丫头说不定真能做出什么更大胆的事来。商晚把人猛地拉到自己身后，死死瞪了一剑归一眼。“人，你带不走。”

隔着夜幕，商喜依稀能感受到男人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坦然又炽烈。“是吗，你要不要听听她自己怎么选？”

商晚一愣，紧接着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女。“你……不会跟他走吧？”

“二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商喜真诚地看着他，“真的是大哥让你过来套我的话吗？你会把我交给他吗？”

商晚身子一僵。在小妹这种纯粹目光的打量下，他说不出半句谎话来欺骗他。仅凭着这一瞬间的沉默，商喜便不再多问了。“我懂了。”

大哥和二哥两人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她又算得了什么呢。“小喜你听我说，我没有要把你交给大哥，我没有！”

商晚情急之下只知道拉住她的手，慌张地解释着，“大哥只说你手里有他要的东西，你把东西给他，你就安全了！”

果然是这样。商喜想起大哥寒意彻骨的眼神，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把东西交给他我才会没命吧，连最后一点活着的理由都没了，他怎么会放过我？”

商晚慌了神，眼神里带了些无措，“不，不会的，大哥他……”“二哥，如果我今天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走呢，”商喜的掌心轻轻覆上了他滚烫的手，“你打算怎么做？”

听她这样问，商晚愣住了。他没想过怎么做，就像他从没想过她不肯跟自己走一样。“要么你带着我的尸体回去，要么……”商喜合上眼，把二哥的手从自己腕上拉了下来，“让我跟他走。”

她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反倒要跟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走！商晚登时激动起来，用剑尖远远指着一剑归。“你当他是什么好东西！他连宸国人都不是！你指望他真心实意对你好吗！”

这个男人到底给他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剑归上前走了两步，冷冷看着商晚激动的俊脸，“可我至少不会利用她，至少不会想要她的命。”

姓商的这几个兄弟这些年所做的事，实在是令人不齿。不知怎的，看着一剑归讥讽的眼神，商晚想不出半个字来反驳。他从小就习惯了听大哥的话，事事都听命行事，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哥会让他来对付小妹。他不敢违抗大哥，更不忍心伤害妹妹。商晚想着，只要哄着小妹把虎符交出来，无论大哥是否起了杀心，他都一定要保护好她。谁料半路却杀出了个一剑归，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