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肆勾结曲州守备军，无诏入京，意图谋逆，被西域镇原军阻拦，逆贼首级悬在城楼示众吧。”

“是！”

听着那侍卫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商喜在柜子里险些站不稳，忙无声扶住了身子。大哥这是把谋逆的罪名推给了赶回来护驾的四哥和宁端王，打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啊。眼下只要爹爹一断气，他马上可以在一呼百应之下登上王位。可惜四哥一生清明端正，在东禺为了宸国的安定守土开疆，从未有过任何卑劣的想法，居然在死后还要让他们如此利用。门外又传来一声轻唤：“大公子，苏太傅和梁先生来了，现在正在殿上等您。”

商朝不知何时已然站起了身，负手而立，翩然一如往昔。“我知道了。”

出门的前一刻，男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到了半掩的柜门上，他顿了片刻，还是开门离去了。直到大哥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半点，商喜这才无力地滑坐在了地上。李默公公满脸焦急地打开了柜门，关切道：“公主，您没事吧？大公子没有发现您吧？”

话已出口，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多没意义，要是大公子发现了公主，哪儿还会不动声色地放任她继续待在这里呢。商喜这会儿腿有点发软，被他轻轻从柜子里搀扶了出来。躺在榻上的男人双目紧闭，没有半点要醒的样子，只是面色不再苍白如纸，呼吸也渐渐有了平稳的节奏。“李默，爹爹不会有事，你只要在这里看着他，过些时候会有人带他走的，不管那人说什么，你信他就是了。”

李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他只知道如果按照王上先前交代给自己的，那床榻上的男人绝不会有生还的可能，但是既然公主说得这样信誓旦旦，他不妨信她。商喜安顿好了这边，瞬间记挂起了另一件事。“四哥呢？”

李默没说话，眼神却黯了黯。商喜立马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不对劲，轻声祈求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对吗？告诉我吧……”李默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抵抗得了少女的眼神。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看他。“大公子已经下令要砍下四公子的首级，余下的尸骨用来交替……佟妃娘娘所受的阵法……”商喜顿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阵法……李默你快说啊，大哥到底要做什么？”

李默这会儿态度越拖延她就越心悸。若非真的是大事，李默绝不会为难成这副模样。挣扎了半晌，李默终究还是没忍心看她被蒙在鼓里，垂着头开了口。“王上的密室里一直有个阵眼，镇压着佟妃娘娘的亡魂，被镇压的魂魄受困于此，永世不得超生，唯有用设阵之人的骨肉至亲加以更替，方可……”商喜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人间也会有这样的术法。不过既然夜摇这些家伙都能在人间随意出没，想来遇到一些诡异的邪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回想起了，她倒是的确记得爹爹书房中有多间密室，其中有一间特地叮嘱过不许她靠近，说里面镇着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明白为何四哥非死不可了……原来是大哥和二哥要用至亲的尸骨来解脱他们的母妃。可是四哥做错什么了呢。商喜顿时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忍不住问道：“那被替换进阵眼里的尸骨呢？”

如果四哥真的被替换进了阵眼，会怎么样？李默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劝说着：“这都是秘闻奇谈，未必是真……”商喜不想听毫无用处的劝阻，自顾自问道：“会像原先的人一样被镇住魂魄，永远无法转世入轮回吗？”

李默没说话。寻常凡人或许会觉得玄乎不可信，可她在九重天上听到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了，自然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况李默陪在爹爹身边这么多年，知道的肯定比她能想象的还要多，既然连他都是这副反应，可见事态之严重。商喜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无法接受四哥成为这种诡谲术法的牺牲品。“宫里每日往外运送东西的还有哪几处？”

李默见她这样问，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心下一惊刚要劝说，转眼却对上了那双坚定的眸子。“大都已经停了，除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道，“夜香车。”

商喜死死握紧了拳。四哥就算是死也该是战死沙场，被骨肉至亲残害致死本就令人心寒，又怎么能在死后委身于那样肮脏的地方。看着少女悲痛又执拗的脸，李默忽然觉得自己心底埋葬多年的激情瞬间被点燃了。他是个宦官，在宫里浮沉快四十年，见惯了悲情冷暖，却也同样无法接受大公子如今的做法。就连当年被深渊剑控制了大半心神的王上都不曾如此绝情。“公主是想把四公子的尸骨运走吗？”

李默咬了咬牙，主动说，“我倒是认识往外运送夜香的人，或许可以冒险一试。”

商喜迅速做出了权衡，跟着李默躲开禁军找到了个小宦官。看样子这个小宦官先前应是受过李默的恩惠，一直报答无门，如今答应得自然格外爽快。“李公公放心，我就是豁出自己这条贱命不要，也一定把您交代的事情做好！”

出宫的方式暂时寻到了途径，却还有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商肆的尸骨如何偷得出来。大公子下令将四公子的头颅悬在城墙之上示众，尸骨这会儿正在兰轩一间密室门口被人守着，只等时辰一到由巫师做法更换所镇之人了。商喜冷静地分析了一遍局势。“若我此时暴露行踪，定能临时吸引大哥的注意，他会就近派巡查的禁军追捕我，到时兰轩附近的禁军一定会被冲散，李默……”虽然商喜的话截止在了这里，可李默还是立马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公主是要以身涉险，为他争取时间转移四公子的尸骨。之所以未说完，是给足了他选择的空间，此事凶险异常，被大公子发现面临的必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公主不愿强迫他。李默忽然寻到了一种被人需要的使命感。“奴可以。”